他说着表情渐渐僵硬,神色开始慌乱,再出口声音已经变了样:“邱灵赋·····邱、邱灵赋!”
不是谁都见过邱灵赋,也不是谁都认得出邱灵赋,但唯有说书人一定认得。
因为他的眉眼本就神似邱心素,邱心素的样貌说书人怎会不知?
来人长发色浅,披在身后好似蒙着层阳光,五官淡如月华,眉宇间一股灰烬一般的冷煞,若一晃眼也会被当作是邱心素也情有可原。
他是邱灵赋!
好似演了一出戏,说书的才念了前白,那扮戏的就上前来。
可他是邱灵赋,他是知道那宝物所在的邱灵赋,也是引得无数人死去的邱灵赋。既是人人求而不得的珍贵,也是万罪不赦恶种。
这满江海楼的人想走,下意识觉得这不是该留的地方,可脚下又像是生了根,他们的心开始又贪又怕,还兴奋非常。
他们纷纷亮起武器,一时间上百道刀剑光全映在邱灵赋身上。
薛其掌柜本要上前劝慰,可一听那是邱灵赋,便也收住了脚步。要是饭酒老儿与邱灵赋来了,饭酒老儿还得让着邱灵赋。因为整个江湖都想知道,这邱灵赋要说什么,包括他自己。
这件事也必须由邱灵赋来说,而不是饭酒老儿。因为只有在风口浪尖说的话,总能更被人记在心中。
邱灵赋直视着那些刀剑,他看到二楼有人一身绛紫,那人正等着自己。
阿魄也在等着自己。
他一想到阿魄,便仿佛置身在那白雪岭之上。他看着那紫衣人,就像是看着被阿魄所伤的段惊蛰。
他上次来是为了找阿魄,此时也是。
他那时被刀剑所指,此时也是。
那时是孤身一人,此时也是。
这紫江筑便是白雪岭,没有任何不同。
可邱灵赋这次开口,没有装腔作势,也没有故弄玄虚。
他开口道:“这世上有一处地方,有奇花异草成百上千,奇毒成百上千,奇药成百上千。唯有连绵的独特土壤,方可让花草存活,虽不得移植······但得之一株,可大乱江湖。”
“那地方在何处?”
“桃花溪。”
邱灵赋说着这些话,却感觉不到任何愧疚或后悔,也仿佛真的对简单几句话所酿造的后果一无所知。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了身,所有声音忽然静息下来,但不过一瞬,刀剑声与人声乍响,追着他的背影袭来!
说着江湖的书,前半部分只需要散佚传说的只言片语,那后半部分必须用上剑和血!
邱灵赋的手早放在的剑上!
日落西山,天地昏红。
一人脚步踉跄,就踩在这昏红上。邱灵赋感到自己浑身的血都在往土里流淌,可他往地上看去,却只见了霞光,就像那崇云山上的霞光。
他颤抖着手,拖着那把已经残破的软剑。
软剑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他只能靠着自己双脚走向那间屋子,陪着他的只有湖里的自己。
即使鲜血淋漓,至少活了出来。他想要活着。
屋里早就站着一人,鲜红的阳光打在他的紫衣,浑身漆黑。
那人方才竟然在看着阿魄,直到邱灵赋到了跟前,才扫了眼邱灵赋。
邱灵赋看见了他,终于失去了全身力气,跌坐在地上。
“活着?”那人有些意外,“不错。”
阿魄逼迫他总是管用的,这一次他逼得太近,竟然让他这个废人杀出一条血路。
“药呢?”邱灵赋问。
那人脸上突然挂着奇怪的笑,他低下身子,凑近邱灵赋的耳朵。
邱灵赋突然很害怕,他怕这人骗他,毕竟这世界上的骗子和傻子一样样多。
但那人却道:“那解药······在你手里。”
手里?
邱灵赋看向自己手中,他手中只有一把残剑。
他心里一跳,忽然轻转手腕,把那残剑倒提。剑柄本该有一处狭窄的空缝,那是匕首沌光曾经的位置。
软剑锐刃没有鞘,但它自己却是匕首沌光的鞘。
邱灵赋从里边抽出一个极扁的纸叠,他摸得出里边是细密的粉末。
那人笑道:“也不怪你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都握不住这剑,又怎会察觉这剑的轻重。”
邱灵赋攥紧那包粉末,咬牙道:“你······”
若他无法回来,或将剑弃之不顾,那么阿魄······
那人知他要说什么,他却只看向阿魄,惋惜道:“你差点就死了,不过死了就死了,那也是你的命。”
邱灵赋讶异道:“你是······”
那人笑着看了邱灵赋一眼,便走出了屋子,屋外夕阳无边,壮丽凄美。
邱灵赋不再理会那人,他一心扑到阿魄身边,握住他的手,另一手则仅仅抓着剑和解药。
“阿魄,阿魄······”
他的脉搏还在跳动,他能活下去。
可邱灵赋却在他身边大哭起来,像是终于卸下浑身重担,卸下手脚的镣锁。
但他永远也不可能卸不下。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阿魄的脸颊,妖魔的手在他脸上留下纯净又纯净的印记。他就着那浴血的解药去亲吻阿魄,天真地期盼他能接受自己贪婪又罪孽的唇舌。
这张嘴天生不该去说书,也不该学会亲吻。
可邱灵赋很快就原谅了自己的罪,因为他很快就再也不必感受一丝的寂寞。
他听到阿魄的心脏,渐渐有力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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