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他的话,情愿永眠于梦中而再不醒来,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跟地狱一样,悲伤太过沉重,于是沉湎于梦里的温暖舍不得离开,也是可能的吧。
身体没有疼痛,却不知为何疲惫地难以动弹,江雪勉强伸手揉了揉靠到他肩上的小夜的脑袋:“做了个……梦。”不用问梦到了什么,宗三看到他柔软而静美的眼神,就知道那一定是个很美很美的梦,然后听到兄长继续说,“不过,听到你们的声音……就回来了。”
宗三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低低道:“请兄长……不要再让我们这样伤心了。小夜都吓到了呢。”
他无奈地点点头。
“兄长睡了好久,先吃点东西补充些灵力吧。”宗三起身,走到一边取便当盒。
江雪闭了闭眼睛,很久以后,问道:“之前……有谁来过吗?”
宗三一愣,觉得以兄长的个性应该不会关心这个才是,但还是回答道:“大家都来探望过了。”
江雪知道他误解了,但也没解释什么。
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过一个声音,在听到宗三跟小夜的呼唤更早之前的,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因为只是梦的关系吗?他竟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7.2
嘛,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鹤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明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还非要欺负得人家对你拔刀的?
☆、壹伍
江雪左文字静静搁置在刀架上,先前一度濒临破碎的重伤已经浑然无迹。
夜色正好,不管那些错乱纷繁的时代有何等的血火与纷争,本丸依旧这般静美。江雪看着自己的本体,窗外正有一撇月光洒落下来,仿佛为那冷淡的太刀镀上层银辉,映照出幻梦般叫人窒息的清冷与安谧——真是美啊——若主将在身侧,定是会如此微笑痴迷着赞叹的吧。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一种错觉,它是如此昏暗如此沉重?
宗三已经帮忙收拾好衣饰与众刀剑送来的探伤礼物,准备一道回去,江雪牵着幼弟却站在手入台前久久不曾动弹,直到小夜不解地抬起头催促:“兄长?”
江雪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小夜,终于伸出手,一个几不可闻的停顿,还是握住了自己的刀。
熟悉的院落点起灯,枝梢仍是寥寥几点花痕,并未绽放到灿烂的模样。宗三帮忙放好热水,拿出身新的白鞘,原本只是想放在浴室外间干净的凳子上,看到兄长背对着他解头发的身影,想了想,还是拿起梳子走进去。
柔软纤细的手轻轻捞起那把长发,放在水中浸透,江雪回头看到他也没有任何意外,转过头去,任由弟弟借着水一缕一缕解开被血痕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洗去凝固的血迹,然后将头发垂放在木桶边,用梳子一点点整理通透。
受到几乎折断破碎的重伤,纵然手入得恢复原样,留存在付丧神体内的痛苦也不会散失丝毫的吧。伤口不会自愈,宗三回来时未看见他鲜血沐身的模样,可那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不正是显示了当时战况的惨烈么?只要想象一下,都会是心悸得将要骤停的可怖。
兄长那么讨厌血腥,见到那般模样,哪怕是自己大概也会厌弃吧。
水温适中,可是浸泡在其中的身影却显得格外苍白。
宗三帮忙擦拭后背,这里曾有一道自右肩横贯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越是凝视越是按捺不住涌上心间的怜惜,还是忍不住问:“会疼吗?”
“不疼,”江雪摇了摇头,“不用担心……”
樱绯色长发的打刀深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就此说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给他讲述这一日来的情况。有关兄长受伤之后的事,宗三也只是听转述,次郎把江雪帮助他的战况又给重复了一遍,所以他还算了解得比较详细。
听闻后来是鹤丸救下的他,江雪浸在水中的手指微微蜷了下,但是没有将心内的异样表现出来。他在战场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神智消散前停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只有漫山遍野近在咫尺的敌人,恍惚的他都觉得自己离死亡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一脚跨出,就该是修罗的地狱,原来……当时是为他所救么。他竟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那位殿下……虽然性子恶劣,但是意外可靠呢,”宗三低低地说,“我真的很感激……他能救下兄长……”若是伤重到非得使用御守的地步,大概,就真的不是昏睡一天能恢复的吧。
江雪垂着头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宗三讲完这一日一夜来的状况,才听到他的询问:“他……伤得怎么样?”
宗三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问题指的是谁,有些呆滞但是又忍俊不禁:“中伤,还是很活泼的样子……在门口看了看,并没有进来,我代您向他道谢,他也只是笑了笑……兄长好了之后,还是得亲自道声谢呢。”
都是在一个本丸共事,宗三在远征队与本丸内工作的多,与鹤丸打交道的情况也不少,对于他不分时间场合的惊吓也已经能勉强做到视而不见的程度,更何况,从前……也算是有一点渊源。兄长不知为何与那位之间关系冷淡,宗三也有意识避免了彼此的交流,所以后来确实也没想到,其实那位殿下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很显然,光凭他救了兄长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扫清宗三对他的一切负面印象。
江雪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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