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老黑狐发出悲鸣,右手与右脚被同时削落,啪嗒一声摔落在泥水上。
鲜红的狐血漫开,铺了一地。
白银霄左手捂住伤痕,皱起眉头。他手中的啼鸠竟微微地铮鸣起来。
老黑狐还在泥水中哆嗦,老得发白的胡须不住颤抖,吱吱呀呀嘴巴张合。然而,本族大长老惨遭削断手脚之刑,蛰伏在四周数以千计的狐狸却仍是一动不动,没有人敢上来救一救这只垂危的长老狐,更不会有人出头找死。
这狐狸深入骨髓的卑劣根性,瞬间叫白银霄倒尽胃口。
手中长剑已开始颤抖,白银霄敏锐地捕捉到上头传出的情绪。
激动、乞求、矛盾……
“……悲伤。”白银霄小声道,一甩长剑,把沾染在上头的血滴全部挥去。
长老狐血挥干净后,啼鸠也不再那么“激动”,很快安定下来。
白银霄满脸不可置信,但还是压着声问:“……季肖?”
啼鸠仿佛真的听懂了他的呼唤,剑身随之颤了一下。
“……”白银霄沉下眼眸,静静地看着那把与平常无异的长剑。他对着这把银剑已有二百余年,但今天,却是他第一次仔细地看它:“……你可真是只……笨狐狸。”
语毕,他缓缓往那只老狐狸走去,银白的发丝随风飘起,带着淡淡的晕色。
“……今日,本仙君不想大开杀戒。”白银霄缓声道。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座虹蕊山每一个角落,刺入每一只尖耳朵的最深处,直达脑髓。他那带点笑意的声音已不含丝毫杀意,只是十分平静地说了四个字。
“都给我滚。”
话音刚落,封住狐族去路的八归阵像收起的网一般迅速往天际褪去,最终彻底消失。
顷刻间,虹蕊山林狐狸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好不激动。群狐骚动,带起林间枝叶噼里啪啦地掀动,一起逃往山下。唯有那只被断了两肢的老黑狐,被孤零零地留在了白银霄眼前。
待得四处的狐狸味消得差不多了,白银霄忍不住苦笑了声。
他对手中剑道:“这回我可真是鬼迷心窍了。笨狐狸。”
黑狐族大长老此时已经断了气,一动不动地躺在在地,一双红颜瞪得老圆,十分骇人。白银霄听见啼鸠仍在微微悲鸣,忍不住骂道:“笨家伙,还伤心什么?你有今天,还不是摆这些老东西所赐?”
“主子……?”野雀儿终于也从悲恸中回神,愣愣看向那长身玉立的银霄仙君。
白银霄随口“嗯”了一声,泄愤般伸脚踢开那鲜血淋漓的老狐尸,走回到小黑狐的尸体前。
那具尸体冰冷而僵硬,已失去所有的生命力。
白银霄眼中并没有丝毫犹豫,只闪过一道不知名的光。然后,他朝小狐尸高举起手中的啼鸠剑。
银霄仙君(九)季肖
犹记得小的时候,阿双常常取笑我,说我是只不合格的傻狐狸。
我常常装傻听不懂,但其实,我也知道它在骂我什么。
发现自己与其他狐狸相差甚大,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因为打从我有记忆以来,族群内的各位就从未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不久后,长老们召我去见,告诉我,我的身世。
听他们说,我是一只人狐混血。自古以来,混血狐狸都是狐族里一大禁忌,一般都得在出生后立即除去。而我能留至今日,也是因为生下我的母狐是亡故族长的亲女儿。
那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不光与众不同,更是连区区活命都是被施舍的。
——我本不该活下来。
黑凌山上不分四季,都是极美的。尤其是春天,满树繁花纷飞舞落,花香氤氲,彩蝶蹁跹,着实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在这样一个桃源般的山林中,一切都十分协调。狐族、山林中的其他动物、啰嗦嘈杂的昆虫,都相处得那么和乐融融。——除了我。
那个时候父母双亡的阿双还不知我身份,见我被冷落,总愿意陪我玩。我很感谢它。
但是我知道,阿双总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
因为我是这黑凌山上唯一的异类。从没有其他狐狸跟我一样——我是一只混血的狐狸。
有一年冬天,食物被其他小狐抢去,我饥寒交迫,着实身心疲惫,便忽然起了个念头,想离开黑凌山到人间的世界去。可惜最后被长老们抓了回来,他们把我揍得动都无法动,然后道:你的父亲便是一个姓季的卑鄙小人,得知你母亲怀孕后便飞也似的跑了,像你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家伙,混进人群也只是更辛苦。现在也许是难熬些,但等你三百三十三岁,通过了成狐礼,那便不会再这般了。
语毕,大长老和蔼可亲地笑着,给我递了一盘泛着血的新鲜兔子肉。那是长老第一次照拂我。我一边流泪,努力啃下了那盘生肉。
其实我从不喜生肉,只觉难以下咽。平时捕到兔子,都偷偷起灶烤熟了再吃。
但那次我咬紧牙关,把腥臭的兔肉全部吞进肚子里。
那天起,我便没有再起离山的念头。
我想,黑凌山是我的家。我生在黑凌山,死也得在黑凌山。我不能就这么离去。只要熬过了成狐礼,我也就熬到头了。
百来岁的时候,我的左手开始出现异状。
我是人狐混血,妖气微弱。但说到底还是只妖,偶尔也会因月圆月缺而妖气大盛,每到那种时候,我的左手就会变异。因为爪子会不受控制地变为人手,露出狰狞的长甲,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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