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启:
信到,奉所惠贶。
桃城日日春光明媚,府中诸事谨然有序,不劳挂心。
待此间事了,自当西去拜访。
毋催。
子聆白。”
越觥收笔,反复,未觉有何不妥之处,才将信笺仔细地放入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放飞信鸽。
伫立窗边,良久回神,满心欢喜却像随了鸽子飞远,徒留怅然。
几日后龚平回信。
“子直再拜言:
时因北风,复惠德音。
如此甚佳。
余有一友,专擅统筹。恰于附近,敢请府上一叙。其或可想雅思所未及,于君之事,定有裨益。
兄愚钝,但于冀州期君佳音。
附遣白答,不敢繁辞。
龚平子直。”
越觥阅毕,两眼发热,胸中滚烫,小半是害羞窘迫,大半是感动,龚平心细如发、深情至此,夫复何求?
又过几日,果然有人拿着龚平的拜帖到了越家庄。
越觥接到消息,倒履相迎,见到来人,但觉一阵凉意。
来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河东伦山尚蓝,以浅为尊,河东之人为避嫌,鲜有旁人着蓝,且月白色略显女气,江湖中人亦不喜之,六年来除了伦一,越觥再未得见如此穿着之人。
龚平在河东无甚名气,门引接了拜帖,只把那人引到偏厅,小童奉过茶水点心便退下了,更无他人相迎,此时厅上只有越觥与其两人。
越觥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开口,来人微微一笑,道:
“鄙人伦一。”
越觥闻言,如坠冰窖,又如焚烈火,脑中一片空白,片刻之后天旋地转,急怒攻心,只觉浑身热血直冲头顶,便要从眼中喷涌而出。
当年伦一刑讯越觥之时,始终坐于囚室阴暗之处,又加越觥疼痛之下神志迷糊,实则并未见过伦一长相。此时伦一若不明言,越觥也不会识出,最多心疑其服色。
然而伦一自报家门——仇人便于面前,不识其人,自报方知,于越觥又是另一层刺激。
越觥于家中并未佩剑,此时不及细想,一个箭步抢上,抽出悬于墙上之剑,直向伦一刺去。
伦一不闪不避,越觥气急,出招纷乱,待得兵器着肉之感传来,睁眼看去,已然刺中伦一腹部。
长剑乃是寻常装饰之物,但求美观不求锋利,绕是如此,越觥急怒之下下手凶狠,剑身入肉三寸有余。
血色在月白色的衣物上缓缓洇开,伦一却神色不变。
越觥抽出长剑,伦一鲜血涌出,腹间立时鲜红一片,却仍不见他动容,疼痛之下只微微皱了眉。
越觥尚未解气,提剑又欲刺下,抬眼却见伦一笑道:
“如此刺死了我,你便能报仇了吗?”
越觥怔然,渐渐冷静下来,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伦一垂首看看腹部伤口,轻笑一下,连点伤口周围穴道,血流减缓,却不止住。伦一笑笑,也不去管它。
越觥心中纷烦,欲收拾心神,无论如何做不到。
伦一见状正色道:
“欠你的,我自会归还。”
越觥冷笑:
“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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