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笑声,像无形的丝线勒紧了心头,长空听之不忍,按上他手,忧道:「太阳之子!」
「吾很好。」千叶扬起只手做停,情绪顷刻在胸间凝成了冰,依是闭目道:「雄王,你该明白,如吾真有心,集境这片江山你插手不得。」
「可惜,依你现在情况,并没有比吾好到哪里。」雄王口上承认,似有若无地看了长空一眼,透着几丝嘲讽,又如在感慨。这一局,千叶传奇本是赢家,但时局至此,他的性命早为身边的人付出泰半。怪不得谁,只能怪命!
千叶慢慢睁开眼,眼底清澈,已吸尽方才的伤颓般,缓缓道:「如今日盲族已经恢复,要吾退出集境,不无不可。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往后对付破军府的行动,残宗依然听吾号令;第二,若集境在你手中不得安稳,吾势必回头拿下!」
雄王深吸一口气,断然答应:「好!就看谁活比较长吧!」
话已至此,再无可言。千叶双手一推,将轮椅转向,决然道:「长空,推吾出去。」
雄王注视门关处远去的两人,积压在心头上的巨石却彷佛更加沉重。
半是威胁、半是强迫,这早是场撕破脸的合作。
待层层机关退开,紫微宫外殿落叶洒金,秋花暗香萦绕在侧,一切景物还道依旧,却不知方才已是风云幻变。人心险恶。算人人算,人心之险,确实胜过锋利兵器……千叶传奇任长空为他推着轮椅,神识似有阵空白迷离,彷如有柄利刃,深深扎入了心底伤痕,张扬地挫痛……蓦地眼前一阵凉风掠过,阴影压了下来,长空机警地看向来人,弒道侯却已现身笑道:「还很准时嘛!」
千叶传奇绕回了神智,抬眼淡然道:「弒院主若真不放心,方才大可一同进入。」
「唉,只要是人,总会念旧。」即使是孪生兄弟,有同样的面孔,圣帝也不是那位圣帝了。弒道侯说着,已背过身影,步步离去:「现在紫微宫只是一个多余的地方,不该看的脸容就少看吧!」
是啊,人总会念旧,但是谁又会真正念着他千叶传奇呢?
望着离去的人影,千叶无波无动地看着,目光彷佛穿透了世间浮华,洗去了喜怒哀乐,猝然心口一阵抽搐,异样又熟悉的疼痛好似要抽干全身气力,不禁一声闷哼,点点猩红溅落素白衣襟,长空见状,一路强抑的激荡情绪早已捺不住,即刻弓身扶抱,将他往怀中带紧:「太阳之子——」
千叶坐在轮椅上,颤颤地阖上眼,半靠在他温暖的臂膀,却只剩下一片空白的痛。
此生红尘浪迹,前途未卜,而事到如今,为何他的生命总是留下一片的空白、一片的错?
寂寥的庭苑内,枯叶静舞,一片、一片带着夕阳余温,落在两人身上。这一刻,他静静握着他的厚实掌心,过往尘烟聚散沉浮,不知所终。
上苍赐予他没有过去的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剥夺?
◇◇◆◇◇
这一夜千叶传奇或许是真的累了,极早便洗漱就寝,心忧今日千叶的状况不稳定,长空一直陪伴在他身侧,依稀彷佛,又回到日盲族从前的日子。他是他的太阳之子,他是他的守护者,他习惯他偶尔的任性骄傲,而他终是离不开他身边……
尽管,一切已然不一样。那日信件上的残酷事实一日日的压在心上,他便一日日的愧疚痛悔。
外头月华西移,浓云渐深,偶有晚风带急,长空点了一盏微弱的明烛后,默默地坐在床沿边,轻手为千叶盖好被衾,为他顺着披散在枕边的墨黑发丝,一缕一缕,慢慢、慢慢地,那发间的冰凉,彷佛有沁骨的冷,他颤着手,望他沉睡的清逸脸容,满心尽是涩痛……
这几日来,一幕幕止不住的爱恨情仇总在深沉的夜里翻覆,他挥之不去,弃之不能,便任其阵阵的痛……痛至心尖上,千头万绪,化做罪疚痛悔的滚烫泪水,无声滴淌而下。
曾经,他忍心一次又一次将他送入局内,让他第一次又一次不明白的陷入绝望。桃花、苏苓、明珠求瑕、族民、友人、苦境同袍的性命……从来的无情之缠,绕至情仇无解,只剩一桩桩的负累,他无有资格再恨,却再也还不了太阳之子的情。
错、错、错,满是错,但真正的错,又该是谁来担负?曾经他不甘被掌握、不甘被利用,他只是想问,他的所有、他的失去,谁来偿还?可知他宁愿一生随桃花而去,也不想要这样的偿还。他担不起、受不起……
如今,心血之损,伤病之根……他夺去了他的所有,而他还予他毕生憾恨。
前因后果,执妄情缠,双刃迷藏,终至悲恸入骨,噬血斑斑。
第一剑,他种下他一生的伤病之根;第二剑,他毁去他的性命。
如果没有当初那一剑,今日一切的痛是否可以不曾到来?
如果没有当初那一剑,今日太阳之子是否可以不用创伤到如此地步?
到底他该如何做,才能阻止一切憾恨;到底他该如何做,才能挽回不该发生的一切?
尽是阴错阳差、尽是空余悔恨。
可知他恨他如此待他,更恨他如此自伤自己?……
他望着他,前尘往事侵蚀着心口,泪水潸然而落,一滴、两滴、三滴……静静地、静静地流,不知此夜过了多久。蓦地,一阵冰凉的触意合上那长有粗茧的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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