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正历之时,我和小慈的婚事终于还是定下来,只是子悠之心魂已失,已随飘零之人远作天涯,那喜,是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小慈似乎变得很爱发呆,呵,又可知其实发呆的不是子悠?一切都似悄无声息般默默地进行着,我时常觉得,心已经老了,死了,但不知怎的,我却常常梦到忘尘奄奄一息的挣扎着,那一身的血红每次都惊得我寒夜里一身是汗的醒来,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只觉得心口无边无际的痛,排山倒海的痛,痛得一刻不能让人喘息,心底惊惧交加,我大病了一场,每日里只是说胡话,小慈时常在床畔发呆也似的望着我流泪,我对这女孩儿是真心的愧疚,可想到若不是因了那日清晨我的荒唐,怎至让事情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每想到此处,心痛如绞,竟是不断的呕出血来,那时我真以为我会死,但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病了七八日,竟就慢慢好起来了。
我每天浑浑噩噩什么都不记得,可是却又偏偏记得忘尘已经离开了五天,十天,十五天,就这样一日日的好似结绳记事般数着日头。每天,我不知要将忘尘临走的那封信拿出来一看再看几遍,读着他的字字句句就让眼泪滴下来,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在心怀里,小心的保护这唯一可以让我触摸着思念那人的物事,不管白天黑夜,终日我都坐在曾经让给他住的谪仙楼里发呆,我没有再搬回去,只做着一切都还是他在的时候的样儿,仿佛那样,他就离我近些,就这样任日子一天天划过去,划过去,似乎这一生,就要这样过了。
直到那一日,似乎整日不见小慈,怕她又出事,我差了好多人去寻,晚上她却自己回来了,只是眼眶通红,坐在那里呆呆得,我知道我该安慰她,更应该安抚她,可那时叫我日日不安的噩梦却越来越频繁的来侵扰我,我实没那份心思,脾气也变得越来越难捉摸,若是恰巧听到下人谈论到死字,我都会莫名狂暴的大发脾气,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是内心有种极度不安的恐惧,几乎要把我湮灭了。
快到成亲的日子时,忘尘已经足足离开了二十多天了,我不是没有奢望过,或许他和大哥会在婚宴的时候回来探一探,但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哥走了,我自然成了冷剑庄的庄主,但我根本没任何心思应付那些俗务,时常有人来贺喜道福,我自从来不见,昔日的一些朋友如笑等人来探视我也借口推托,我并非故意要冷落小慈,但许是我这份冷淡终究让人误会,从庄里居然渐渐又传出我要悔婚的传闻来,那天我偶尔听到,心下一愣后倒也着实歉疚,也不知这传闻传了多久,想到自己真是诸多对不起小慈处,不免叹了一口气,想着无论如何小慈总是无辜的好女子,冷子悠今生负欠忘尘已多,既定之事再难挽回,更何况若小慈再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对如此牺牲的忘尘岂不是更难以交待,想着,脚下竟不知不觉的去探她了。
小慈竟就坐在一室黑暗里,那样的呆怔清冷让我的心下更是歉疚难安,我连日第一次温言的唤她:“小慈”看她转过来双眼通红神色苍白,内心歉意更甚,心下一叹,却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小慈,子悠哥哥对不住你,又让你受委屈了,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努力让你幸福的。”说这话心里扎痛难忍,忘尘,忘尘,这可是你希望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对人这么好这么良善,你自己却总是那么苦呢,如今,你在大哥的呵护中可慢慢复原了么,忘尘,或者寄情于山水天地,能日日得大哥的温言厚爱,也许,你当真能幸福了,忘尘。
“子悠哥哥,我,我..”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小慈居然从我的怀中挣了出来,我正自错讹,哪知她居然泪流满面对着我跪了下来。
“小慈,你这是干什么?”心下一惊,我自然伸了手去扶她。
“子悠哥哥,小慈不是人,小慈如果再不说,就真的连畜牲都不如了...”
“小,小慈,你,你这是...”一阵寒颤,我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我几乎浑身颤抖地看着她疯狂般的流着泪:“子悠哥哥,你快去吧!快去吧!忘尘公子,他,他不行了,他快死了,子悠哥哥。”
“你,你说什么...”头晕目眩,一口气哽在胸口,我不自觉地撑住一旁的台面,你在说什么,小慈,你在说什么?
“子悠哥哥,忘尘公子是舍命救的小慈,小慈不是人,小慈对不起他,子悠哥哥,你快去看他,快去看他,迟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小慈,你可是在开玩笑,忘尘,忘尘不是和大哥还有他师傅一起徜徉山水了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你什么玩笑都可以开,为什么要咒他死,为什么?
“子悠哥哥,小慈没有骗你,小慈知道对不起你,只是求你快去吧!快去吧!小慈这辈子已经无法再安心了,但求你让我有一点赎罪的机会吧!”
忘尘,忘尘,小慈说得可是真的,你,你...
呕出心头一大口血,我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四处一片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那一个人,那一个我发誓保护心心念念希望他好的人,那个永远只会为人打算却总是苦苦为难了自己的人,那个我爱到发狂,心痛到发狂的人,他,他要死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告诉子悠这一切是怎么可能?
忘尘,忘尘,你,你等我...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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