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盯紧朝中消息,”半晌,南叠枫打破沉默,将那文书摆到面前,仍是未抬起头,道:“汪云崇若真是禄王世子,对百川山庄而言自是再好不过,你先回去休息罢,待我想想这其中因果。”
这语气之中哪里有半点“再好不过”的意味?
颜送拧了拧眉,抬眼看去,见庄主低头看着那纸上墨字,全无想续话的意思,只好退了两步,应了声“是”,转身推门而出。
书房的门再次合上,南叠枫轻轻叹了口气,将那文书一推,起身站了起来,走到书房面北的那一侧,伸手推开窗格。
正午的日光扑面而入,南叠枫微微眯了眯眼。
就在几日之前,在这间东书房里,叶剪繁将百川山庄交给了自己。
叶剪繁曾说,这是整个百川山庄最能总览全景的地方,每当心灰意冷时他就会走到这窗前看一眼雄阔浩荡的百川山庄,提醒自己担负着的,是怎样的责任。
此时,浩蓝若洗的朗天中轻缀点点棉云,初夏的阵阵徐风自北而南拂过,绿叶上碎光点点,撩起百川山庄中葱茏的绿树如巨浪一般连连曳动。
真的有一种,百川朝宗的感觉。
南叠枫身子轻轻一提,后背倚上窗棱,就势曲腿坐在了窗台上。
仿佛一面残破已久的水镜被细小的碎片分毫不差地拼贴起来,及至拼贴完全,才发现被映在其中的,原来也有自己。
手心中折成四方的信纸被打开,纸上潦草的字迹已然有些模糊,被反复摊开又折好的褶痕交加重叠,显出这信纸被的次数已然无法计清。
——荼西渡口外五里泊有我远烈帮大船,金册亦在船中,与汪兄议定之后我与小笛将亲送汪兄火速入京,酉时三刻,见谅过时不候。——
原来,那个让他甘受胁迫不辞而别的金册,是这样一样足以瞬时扭转成败的东西。
南叠枫仰头靠上窗棱,握着信纸的右手垂了下来,真气缓缓一运,苍白的信纸在指尖碎成一片粉末。
按例制,皇族之中有新儿降生,应在满月之内上报朝中,并在三月之期内撰好呈本交由宗正修入玉碟之中,更不用说禄王府中所出,还是个男孩。如此看来,这禄王此举可谓是匪夷所思,这男孩不但是他亲生长子,云家王朝这一代子嗣并不兴盛,长荣帝、祺王再加上这个禄王世子以及早年宣蓉太妃所生、下嫁当科状元的福月公主和老祯王的独女清北,总共也就三男两女,这样的情况之下,禄王就算再隐没不闻朝事,绝对没有隐瞒自己儿子降生的道理,而且一瞒就是一年多,直至全家被戮。
若说有野心,为什么明明可以如祺王一样角逐皇位的亲生儿子,却连降生都隐瞒不报?若说没有野心,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清闲王爷不做,偏偏去做了阳灵教的暗主?
禄王爷,你到底是什么人?
南叠枫自胸中重重叹出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被阳光投入屋中的影子。
禄王世子……讳崇……妾汪氏所出……
这么近在咫尺的谜底,整个天下竟没有一个人猜出答案。
包括自己。
只消去掉一个汪姓,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那种毫不退让的横贯霸气,若非是皇族中人,又怎会与生俱来。
云崇……
当年的父亲,竟然连这孩子的名字都未改,只添了一个母姓,就轻而易举地骗过了天下人。
刺目的阳光灼得眼睛有些微涩,南叠枫跃下窗台,径直走回书桌旁的圈椅,坐了下来,阖上眼睛。
难怪……遗世独立的父亲,会心甘情愿教养汪云崇十五年,甚至……抛弃了自己。
只此一点,他是禄王世子之事,已是毋庸置疑。
忽然忆起,庆典前夜呼延铎对自己说过,汪云崇相容之中隐有贵气,命定是权尊之人。
这样毫无根据的玄妙论断,竟是全部言中。
南叠枫伸手揉了揉微微胀痛的眉心,烦躁地将那文书拂到一边,起身推开书房的大门,径直下了归一阁。
京城西郊外三里,荒草连片,矮树落错。
四匹骏骑在一处破旧大宅前勒马停住,案上四人一齐翻身下马。
汪云崇牵着马踱到那宅院正前,将手中缰绳递给旁边跟上来的薛骏,抬头望向院前大门上的老旧额匾。
帘云别院。
嘴角牵起一个微苦的细小弧度,复又平淡回去,汪云崇盯着那墨迹已然有些模糊的四个苍劲大字,好一阵出神。
金册的出现虽是将了原本志在必得的祺王一军,但是,若是仍然找不到皇上,就算一时片刻限制了祺王,终究是无法削株掘根,除非……取而代之。
汪云崇心中一紧。
取而代之……?这样糟糕的想法竟会钻进自己的脑中?若当真这样做了,那和祺王有什么分别?况且,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世子,根本还未被完全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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