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汪云崇轻哼了一声,道:“凡事皆有真相,是真是假到时自有定论,长公主又何必心急。”言罢再不多看云裘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卫督府的主书房内,盘香烟气徐徐,正中一张宽大的木桌上,韩承希与董之弦分坐一左一右,正各自专注地盯着面前案卷。
忽得书房大门被一推而开,两人一齐抬头,讶道:“崇哥?”
汪云崇跨步而入,随手掩上房门,拿过桌上散落的一本案卷翻了几页,道:“有什么眉目么?”
韩承希皱着眉摇了摇头,董之弦则松松筋骨站了起来,道:“崇哥不是去太后那儿了么,怎么不直接回帘云别院?”
汪云崇抬眼扫了两人一眼,反手一推将房门扣紧,道:“太后对我之和善,有些出乎意料。”
“嘿,”董之弦三两步蹭到汪云崇身边,道:“皇上失踪了这么多天,祺王联着柴家权势熏天,一旦祺王真个儿大权在握,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叶家,太后此时当然要站到崇哥这边,这有何奇怪?”
“不对。”韩承希也放下手中案卷,起身走了过来,道:“叶家世代为将,家风向来勇悍,承传的祖训更是以精义尽忠为先,太后又是皇上生母,在尚未确定皇上下落之前,又怎会轻易选定立场?”
“希说的对,”汪云崇招手示意两人靠近一些,道:“我是禄王世子之事,对叶家而言不过是暂时限制祺王而已,归根结底,不论是我还是祺王,对身为外戚的叶家都是威胁。而作为叶家眼下权位最高之人,太后实在不该在此时与我过于亲近。”
韩承希听到此处,心中猛地一惊,拧眉道:“崇哥怀疑太后?!”
汪云崇摇摇头,道:“皇上乃太后亲子,怀疑谁都不该怀疑太后。但是太后……的确有事隐瞒。席间说及御囿之事时,总是说到要处,太后便将视线偏开,与澜妃娘娘提及皇上失踪之事的反应相较,神情之间也有些相差。”
“所以,”董之弦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崇哥是觉得御囿之事另有其因?”
“嗯,”汪云崇点点头,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道:“我想过几种可能。第一,御囿之事是祺王作祟。但是,祺王若是想要下手必要有人扶持,佟佐两位将军对我朝忠耿无比,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据澜妃娘娘所述,御囿围猎是皇上自己提出的,并非祺王建议,而那御囿猛虎之事,我问过御囿当值的几个守卫,也是确有其事。第二个可能,轩成人偷潜入京劫了皇上。前些天轩成和叶廷恭打了一场打仗,折了四万兵卒,加上近来轩成连连战败,倒是很有一鼓作气潜入京城的动机。但是,若是皇上真被轩成所劫,他们早该以皇上为挟,逼迫叶廷恭退兵送城,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这样一来,这两种猜测的可能都极小了。”韩承希俊眉紧锁,理不出头绪。
汪云崇看着愁眉不展的韩、董两人,道:“还有一种可能。”
两人一齐抬头,却见汪云崇脸色沉得吓人,心中各自一惊。
“还有一种可能,”汪云崇道,“就是阳灵教。”
“阳灵教?!”韩承希与董之弦同时迸出一声低呼。
汪云崇皱皱眉,道:“这一种可能其实无凭无据,只是纯粹的猜测。”
“崇哥为何会想到阳灵教?”韩承希道,“阳灵教虽在江湖上逞行已久,但却从未招惹过朝廷,这实在让人想不通。”
“希,你忘了。”汪云崇看向韩承希,道:“庚泰十六年,禄王,就是被阳灵教所杀的。”
韩承希低下头,拧眉不语。
“可是,”董之弦道,“此事仅是慕容笛的一面之词,未必是真哪。”
“的确未必,”汪云崇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说这一种可能,只是猜测而已。”
随着这一句话落地,房中笼上一阵旷久的静默,韩、董二人亦不敢作声,深知汪云崇既是世子,若庚泰十六年禄王一事真是阳灵教所为,那阳灵教对汪云崇而言,可谓有杀父之仇。
半晌,汪云崇抬起头来,向两人交代道:“希,你把御囿这事再从头细查一遍,把所有相关之人对当日情形的说辞都比较一下;弦,你这几日多去宫中走动走动,帮我注意一下太后,但要记得不要惊动了她老人家。”
“是。”两人领令,应了一声。
“至于祺王……”汪云崇起身站了起来,挑了挑眉,道:“你们有见到之冉么?”
“之冉去帘云别院找崇哥你了,” 董之弦也站起身,狡黠笑笑,道“崇哥收留他住一晚罢。”
汪云崇脸色一沉,森然道:“你怂恿他去的?”
董之弦被他这么猛然的变色吓了一跳,他先前与汪云崇说笑惯了,私下里更是肆无忌惮,此时间汪云崇冷起脸色,这才忆起早先薛骏说过的汪云崇与南叠枫之事,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方才之冉问起崇哥在哪儿,说有事要报给崇哥,”韩承希接口道,“弦就让他去帘云别院看看。”
董之弦听了这话,眨眨眼睛,反肘狠狠撞了韩承希一下——这与自己怂恿的有何不一样?
汪云崇盯着他半晌,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们记得我方才的交代的事,我回去了。”
夜色深浓,帘云别院门口两盏笼火随着湿热的夜风轻摇,静谧之中已可闻见几只蝉声。
侍卫看清来人,直了身子,行礼道:“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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