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罗西娅,”她的名字从齿缝间被挤出,“你写了这东西?!”
一份揉皱的信件被扔到她身上,荷罗西娅捡起来打量了一番,上面字迹优美娟秀,但羊皮纸却被烟灰、尘土和血迹沾了遍体,还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而那封信的结尾处,端正地写着她的名字。“你没看到吗?”她伸手在落款上点了点。
“真的是你……”卢夏诗在原地踱了几圈,然后骤然发声,“你这是叛‖国!”他对她吼道。
她居然敢写信给希拉瑞安,声称如果他能救她出来,她就嫁给他!怒火在卢夏诗胸中奔涌燃烧,仿佛火山下的岩浆隆隆咆哮,她把他这个哥哥当做什么了?她把她自己当做什么了!偏偏荷罗西娅此时还能气定神闲地打理一下自己的头发,神色如常地问他:“这封信到过西哥特了吗?”
“当然,”卢夏诗的表情十分扭曲,“这一次它和西哥特军队一起回来了!”这就是它如此破烂的原因。
始作俑者估计猜到了这些,她在墙角坐下,抬头朝卢夏诗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皇帝陛下?同样的一封信,我还写给了阿提拉。”
她愉快地欣赏到了兄长富有戏剧性的表情变化,在卢夏诗摔门而去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她似乎笑到没气了才停止,恢复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两道鲜明的泪痕。“我就说,”她木然地擦去眼泪,“你们这些陛下们有谁懂得爱情。”
所幸,阿提拉没有像希拉瑞安一样立即行动。虽然同是卢夏诗眼中的野蛮人,但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得比希拉瑞安要文明多了,他发来一封措辞讲究的回函(卢夏诗确定那是他的秘书康斯坦丘斯起草的),声明打算迎娶荷罗西娅,并且要求高卢作为嫁妆。
——真的比希拉瑞安文明多了,至少没直接开打。这样的话,罗马就暂时避免了两线作战的局面。卢夏诗可以把阿提拉先放放,全心全意去对付西面的哥特人了。
西哥特王希拉瑞安是个非常现实的人。当他收到这封信、并且准备发兵的时候,他的部下兼发小萨丹-格尔曼尼克露出一副“你脑袋被驴踢了”的表情说:“你不会真打算去救她吧?”虽然将军们都一致认为他们陛下老大不小了应该娶妻生子,但也绝对不是这个对象啊。
希拉瑞安瞥了他一眼。“你脑袋才被驴踢了。”
事后萨丹真的觉得当时自己脑袋肯定被驴踢了。他怎么会异想天开到相信他们一向非常现实、利益至上的陛下,会因为一封信就去救一个被困高阁的公主——他显然会以此为借口去罗马狠抢一笔,就像现在这样。
西哥特重骑兵如猛虎下山,罗马的防线一道街一道崩溃。荷罗西娅心里报复的快意逐渐散去,灰暗的牢房里,自己可能铸成大错的预感让她的脸一天比一天苍白无光。
希拉瑞安攻破了罗马城。荷罗西娅上了发条似的在斗室里来回踱步,她的脸色灰败,长发失去光泽,唯独眼睛像所有陷入思考的人一样,闪烁着非比寻常的光芒。仓促之中,她想除了一个或许可以一试的补救方案。
“我要见西哥特王!”她急切地催着看守她的人,“快去告诉卢夏诗,让我见到他!”
卢夏诗在谈判桌上还没向希拉瑞安妥协(这个野蛮人提出的条件高得离谱),就先向这个妹妹投降了。也罢,他不抱希望地想,也不知道这姑娘在盘算什么,万一奏效了呢。
见希拉瑞安的当天,荷罗西娅精心打扮了一番,却仍然掩饰不住近段时间积攒的憔悴。她一边走向希拉瑞安和她的兄长,一边悄悄观察着素未谋面的西哥特王。
希拉瑞安很瘦,这是荷罗西娅的第一印象。他的下颌棱角分明,手指稍一活动,就能清晰地看到手背上的骨骼;眉弓和鼻梁在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仿佛希腊的大理石雕像。他有一头顺直的红色长发,衬托得脸色非常苍白,也让祖母绿一样的眼睛给人印象无比深刻。在她眼里,这个身材高大、白皮肤、红头发、绿眼睛的年轻男人,从外貌上就充满了蛮族的气质。
他会愿意娶自己吗?荷罗西娅心里很是没底。
但她还是勇敢地开口了:“西哥特王,我是公主荷罗西娅。你的到来让我获得了自‖由,所以我也履行我的承诺:我将成为你的妻子。既然存在姻亲关系,我们两国就应当长期修好,所以除了我的嫁妆,你不要再向我哥哥索取任何东西。”说完了话,她都不敢看卢夏诗的反应,只能强迫自己盯着希腊瑞安。
而希拉瑞安被她这么虎视眈眈,忽然觉得非常想笑。
——怎么办,这情节真是眼熟。
荷罗西娅不认识他,但他认识荷罗西娅。小公主14岁那年远嫁他乡的路上,他差一点就能要了她的命了。因为那个当时打算让儿子娶荷罗西娅的汪达尔王,为了成全这门高攀的亲事,不惜残杀了自己刚过门一年的儿‖媳‖妇——西哥特公主图尔珂玛-乌尔西利亚,希拉瑞安的亲姐姐。
希拉瑞安始终记得当年图尔珂玛出嫁的情景,她身披华贵的嫁衣在侍女的尾随下步下城堡的阶梯,她的臣民抛洒鲜花送她远行,花瓣从阶梯顶端一直铺到了地面上。她向希拉瑞安挥手告别,上扬的眼尾染满笑意。她当时说:“希恩,等你当上国王就再也不用担心后院起火啦。那时候,有我这个王‖后在,汪达尔将是你最亲近的友邦呢。”
结果一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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