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很是惊讶的,苏枕月淡淡地说,他要走了,把挽秋放在梁家不放心,要我帮著照看些。
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是在场的。
除了那句对“梁家不放心”是悄悄在我耳边说的,其他的,母亲都听得明明白白。
挽秋的事,知道的人毕竟是不多,何况母亲很少出门,更懒於他人往来,一向孤僻得紧,满口的答应著。
“今年,也不大平凡呢。”我送苏枕月出去的时候,随口这样说了一句。
苏枕月笑道,“有几位著名的科学家年初便开始了什麽‘援华运动’,一月的时候成立了一个什麽抗日的‘新四军’,四月时一次会战……”他微微的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嘲讽,“当然是要先说好听的──五月──也就是上个月,厦门沦陷……”
我隐约的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继续道,“滟秋现在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挽秋了,我也只能麻烦你照顾他,卫童那里,我走了之後,他也许会做什麽。”
送走了苏枕月,隐隐的还是有些不安。
然而听到了苏枕月不肯与日本现行“政府”合作的消息。
去梁家找过挽秋,他却不在,然而生意上又忙成一团,又耽搁了下来,直到一个星期以後,才听说了苏枕月离开的消息。
那天正好是搬家的日子。
说起来没什麽东西可拿,可琐碎的却也不少。苏枕月只带走了私人的物品,大件的东西都还在,母亲的意思便是能不带去就不带去了,我从她眼里看见了恐慌。
她也怕了麽?
也许罢。
平安的夜色里总是还有惶惶的眼在张著的。
挽秋来的时候,依旧是穿著一件浅色的绸衫。他对与浅色和长衫,仿佛就是有著某种的执著一般。
外面下了雨,有些淅沥的味道,挽秋撑了一把伞来,调侃道,“搬家也选在这种日子里,凌少爷倒是不一般。”
我微微的笑了一笑,在某些方面上,母亲守旧,总是要看看,哪天合适,哪天不合适。据风水先生说,今天搬家正合适,然而偏偏,又下起雨来。
“上海几天不见水的。”母亲这麽说著。
我简单地解释了缘由,惹得挽秋大笑,虽然我不觉得这很好笑。
子曦从黄包车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撑著伞的挽秋,他显然微微的愣了一下。
“子曦──没去上班?”我微笑著打了一个招呼。
“哥。”他这样叫了一声,解释道,“刚才婶婶打电话过来,说是让我收拾一下我的东西,刚请了假的。”
“也是该叫你回来。”我笑道,“你的东西佣人们也不好随便翻动的。”我仿佛才意识到应该介绍一下一般,“这位是粱挽秋,现下我们的房东。”
子曦显然愣住了,挽秋斜了我一眼,我微笑著,半真半假地道,“这房子是挽秋的姐夫出国以前送给他的,正碰上我们要找房子──在那里住哪那麽容易的事,正巧挽秋只一个人住,况且现在那所房子空著。”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只不过稍微改动了一些罢了。
子曦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匆匆的和挽秋打了声招呼,逃似的进门去了。
我微微的笑,把的伞接过来,替他撑著。
“他嫌上海太乱,一气到了瑞士。存货都卖了出去,以後大概就在瑞士定居了,听他说他似乎不准备做烟草生意了,具体是再做什麽,也还没有定。”挽秋笑了一下,“不过是他的话,做吃山空这辈子也无忧了。”
我点了点头,依稀有些明白了。苏七是个商人,钱在他眼中相当重要,但他却又不愿意为了钱连最後一点骨气也输在里面,所以干脆带了所有的财产离开这个国家,眼不见心不烦。
我微微的笑,这个男人,不愧是苏七。
“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微微的笑了笑,如果有一天,我能像苏七一样,在这样的年代里都可以活得如此的自由自在,那该有多麽的好。
挽秋摇了摇头,眼里带笑,语声促狭,“你的那位好的弟弟,倒是不大喜欢我呢!不过──我向来不介意的,谁让我这麽大度。”他说完,低低地笑了,“反正也要搬了。”他顿住,“旧时的东西都不要了麽?”
我摇了摇头,道,“母亲的意思是,能快些走就快些走。”我笑道,“她可是被这炮声给吓怀了。”
挽秋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把伞夺了回去,“那麽这样,我就先走了,等你搬过去了,再告诉我这个房东一声──”他笑著,便转头走了。
我站在宅子门前,只记得他刚刚加重音节的“房东”二字,未免失笑。自己编出来的故事,果然还要自己来结尾。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头上不再水淋淋的了,回过头去,竟是菊香为我撑了一把伞,“二少爷,这雨虽然不大,但也不能就这麽淋著。”她见我回头,浅浅的笑。
我苦笑了一声,司机已经把汽车开了回来,母亲和三娘──还有抱著装著简单行李箱子的子曦,子曦看著我,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些什麽,可最终也什麽都没说。
他想说什麽,我大抵也是知道的 ,无非是房子,无非的挽秋。可我知道,这些他问不出口,关於挽秋的,毕竟只是他的臆测,纵然是事实,也从来没有人特别的去承认过。
说不出口的疑问,一定很难过吧。
前几天见到陈易葳,他最近的行色匆匆更加,只是不见了那个叫露露的舞女,後来才听说他家已经非常的不景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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