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的功劳。但因为朝堂上清河晏氏一族锋芒太过,晏良不想再张扬,便把高帽都戴到了刘显头上——反正他是皇亲,再怎么功高也不会太过震主。
刘显知道晏良的想法。
戴得心甘情愿。
大氅敞开,寒气逼退,刘显直接将它罩在了晏良身上——
“嗳!”晏良就是受不了刘显一言不发的“无微不至”——他又不是他弟弟!
“车里够热了!”晏良擤了擤鼻子,“子允呢?”抖肩想要推下大氅。
“过会就好了。你身子弱。”
“小刘将军”长大后,做事越来越不容置疑。
晏良简直受不了,开始习惯性找茬,“我大了你六岁,你刚刚叫我字做什么!”
又来了。
几乎晏良一对刘显不满意,就会拿这个说事。
并肩而坐的那个青年沉默不语,抬手拎过暖壶,水雾蒸腾出壶嘴,裹着苦涩的药味。
“又换药了?”
气味有些不一样,但是,话梅的清甜一如既往。
晏良理都不想理。
过了好一会。
“嗯,上个月换的。”
第十章
车马劳顿,这个时候,晏良的精神不是很好,刘显看了一眼,把人背后的靠垫摆正,“躺一会吧,不着急”,说罢又去前边嘱咐赫舒驾稳当些。
晏良点了点头,把手放进了刘显递来的护手套筒里,热乎乎的,看来这人一进来就安置在暖炉上了。
意识开始昏沉,只听见刘显说的话:“子允去了校防队,负责安置海上来的流民,天气冷了下来,等到过了年……”
晏良睡着了。
刘显转头仔细看了看,给人蒙上了惯用的眼罩,不然睡不安稳。
面前这个人一动不动,只是在刘显触碰到眼角的时候笑了笑,很安静,一下就入睡。气息放缓,贪暖,头慢慢低下,窝进了白狐毛领,纤细的毛发随着鼻息扬扬散散,跟主人一样,透着股懒劲。
刘显伸手压了压大氅边沿,便转过头看着窗外。
一片静谧,只闻阵阵马蹄,马蹄声这时也放缓了,在这个海边的冬夜里,刘显突然觉得很安定。军务繁杂,虽然所有的问题最后都会解决,但是都比不上这个人来到自己身边的踏实。
就像那场九死一生的抗倭。
倭寇积几年之力,想要一举突破朔州屯营大防,让陛下的国策毁于一旦。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晏良要来,父亲给自己下了军令状,最后不就是一条命。
死在战场,男儿大志。
那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经历战场。
原来血流出来是有声音的,原来血腥味是如此令人作呕,原来……没有人想死。
他后来也怕了,更怕跟着自己的将士最后都回不去。
所以他想着给父亲母亲留封信,再嘱咐弟弟好好替自己尽孝。后来给晏良写信的时候琢磨了好久,他待晏良如友更如师,所以那时依旧先问候他的身体,对于自己的近况也只是在最后了了数笔而已。
可是,到底还是被晏良发觉了。
晏良来的时候,军中正在临时整顿,伤亡太多,很多缺口需要重新布置兵力。
他靠在矮矮的堤防上,身体已经极度疲惫,精神却依旧强撑着,头皮发麻,脑子里还一遍遍回荡着城防坍塌的巨大震荡,说提心吊胆也不为过了。
“子嘉”。
他抬头,只见到一双紧皱的眉,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眸子,温文儒雅,很焦急的样子。
他居然在这一声之后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已近子时。
灯芯燃了大半,露出焦黑的一截。
他迷迷糊糊,身下是硬实的榻,他回到了他的军帐,耳边有海浪拍打礁石的沉沉回声,现在怎么回事?
矮榻离桌案很近,也是方便他日常紧张的作息。这个时候,桌案前已经伏了一个人。
有闷咳。
是景贞。
压得很低的咳嗽,刘显一愣,坐了起来,晏良太过专注,以至于刘显走到近前都没有发觉。
他在连夜绘制奇袭图。
桌子一般大的纸面上,密密麻麻,涨潮退潮的时刻都标了出来,行军布阵的方略一时辰一变,朔州地形简直就像长在了这个人的脑子里,在笔下随着墨汁蜿蜒而出,快速简炼,一丝不苟。
原来这就是“无双国士”吗。刘显不知道说什么,陪着站了好久,丝毫不敢打扰。
灯芯被小心剪去,整个屋子都亮了许多。蜡油沿着灯柱落下,像泪一般,无声无息。
何其幸也。
可是也是那次出谋,心力到底耗费太过,又亲自陪着刘显上了最前线,病情来势汹汹。
等到大局已定,大胜在望,刘显却像大败一般无措。
听说他有救命的鹤丸,可是吃了依旧不见好,后来梦照姑姑来把人接了走,说慧机方丈有办法。
他无头苍蝇,说什么信什么,慧机,慧机,慧机。
这一治就是两年。
两年里信就没断过。
上个月里听说大好,想趁着年前的空闲,来朔州看看冬景。
刘显哪能不答应。
马车长驱直入,进了刘显的军营,到了帐前。
晏良好睡,加上军营里一片寂静,这个时候更是醒不了。
刘显直接让赫舒下去休息了,小心裹好晏良就把人抱下了马车。
营帐里也是一片暖意。
许多平日里压根用不着的大小暖炉此刻都被派上了用场,整个帐子里说温暖如春也不为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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