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沙发上的安秘。裙子因为他狂放不羁的姿势掉到了屁股上,一双小腿上下摇晃着。
他手上捧着海桐平时用来打游戏的平板,玩得很认真,还时不时撩一下落下的发丝。脸上的妆容很精致,涂成蜜桃色的嘴唇在灯光的映衬下像是在发光。
沈乐光被吓了一跳,他后退两步看向海桐,一双春水般的眼睛里写满了讶异。
“喂,在家里也要收敛一下的好么,”海桐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朝着安秘喊了一声。“我都看见你的屁股了。”
安秘从游戏里抬起脑袋,呆住的表情和平板里传出来的“gaver”很是搭配。
“不认识啦,”海桐拉着沈乐光走到他面前,“你们长那么像。”
安秘连忙坐好,还把裙子往下拉了拉。一脸拘谨地看着沈乐光,随即又低下了头,手指抓着裙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乐光顿了顿,又问道:“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海桐推着他坐下,又倒了两杯水端过来。期间,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诡异,一个脸上带着明显的山雨欲来的怒气,一个埋着头抖抖索索的像是只雏鸡。
“我让他过来住下的,穿成这样是因为,”海桐拍拍安密的肩膀安慰安秘,看着沈乐光说道:“你不觉得很漂亮么?”
沈乐光被噎住了。安秘确实漂亮,老人们常说的男生女相就是他那个样子。不过他不是洋娃娃那般的精致美感吸引人,而是一种天生的可怜姿态。就像是一朵漂亮的蔷薇花,独自熬过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第二天还能趁着阳光开出鲜妍的花瓣来。这种与生俱来的柔弱模样很容易惹人垂怜。
不过他更反感的还是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的家里,海桐又是怎么遇见他的。
“那又怎样?”他看着海桐,脸上是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冷漠,说出的话也硬邦邦的。“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把他带回来之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这样的自以为是很让人恶心。”说完,他就摔门出去了。
安秘看着他离开后松了口气,随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想哭出来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妆都花掉了。
海桐看着头也不回的沈乐光,心里有些难过。但是比起一旁哭成个泪人的安秘来说,自己这边还有救。
“好了,别哭了。你看脸上的妆都花了。”他拉开安秘捂住脸的手,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巾替他擦掉眼泪。眼线和睫毛膏都晕掉了,在脸上留下了两道黑色的泪痕,他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没事的,他要是不生气才叫人害怕。”海桐换了张纸继续擦,安秘也停止了哭泣,只小声的抽泣,身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等你平复下来,我们就去找他。放心吧,他不会走很远的,可能就在这小区里某个地方生闷气。”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我在这里,他不会走远的。”
沈乐光是不抽烟的,但此时他却很想闻下烟草的味道。海桐没有猜错,他的确没有走远,就在小区里的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了。
以前饭后散步的时候他们也会走到这里来,海桐喜欢摘朵小花别在他耳后。红的,白的,蓝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找到的。那时天色已晚,路灯昏暗,路上行人也不多,他们可以牵着手一起走,空气里满是岁月静好的味道。
但是现在……
沈乐光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了。
在这件事上海桐没有错,安秘也没有错,错的那个人他还不知道在哪里。也许执着于过去的自己也错了,至少不该冲海桐发脾气。
出来的急,手机钱包什么的也都没有带。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半个硬币都没有,不由得颓丧了下来。仰头看着夜空,上面难得的露出一两颗星星在闪烁,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小时候的北京夏天比现在凉快。他会在吃完晚饭后搬出凉椅,拉着那个人的手走到院子里。一边种着的石榴树已经长得很高了,白天榴花似火,夜晚像是能听见果实孕育的声音。天上的星星也很多,跟隔壁刘奶奶家的桂花一样,密密麻麻地挂在那儿,衬的整个夜空都绚烂起来。
那个人会把他抱在怀里,跟哄宝贝似的,语气温柔的告诉他哪里是“牛郎星”,哪里是“织女星”。伴随着的还有那个美丽动人的传说。
其实那个时候沈乐光还小,但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也许是因为那个场景太过温馨甜蜜,以至于他越是想忘记,反而记得越深刻。
在遇上海桐之前,他是个悲惨的人。不会爱,也不会体谅。“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看上去很洒脱,可对沈乐光这种只是看上去洒脱的人而言,被遗忘比死亡更可怕。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以为自己释怀了,直到安秘的出现,那些被埋的很深的怨恨又全都跑了出来,一个个嚣张着爪牙,让他没有办法冷静。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想来其实没错,在乎才是最致命的伤口。
他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想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微弱的喊声。直觉让他笑了出来,哪怕那点声音还不清晰,他也知道是谁。
“沈乐光,你在这儿吗?”海桐拉着安秘猫叫似的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应答。
湖边植被很多,枝繁叶茂的,风一吹树叶就“呼啦啦”的全响了。安秘有些害怕,却不敢吭声,跟着海桐往前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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