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面容憔悴,头发白了大半,但看得出她原本是美貌的。
她要了碗白粥。
粥主人问她:“卖了多少?”
女人垂下眼帘,轻声说:“五两银子。”
“算多了。”粥主人噢了声,说,“那便有钱去抓药了罢?”
女人惨惨一笑,说:“也不必了,夫君昨夜便病死了……这五两银子,是替他办丧的。”
“那……”粥铺主人低声问,“办完丧事,往后要怎么过?”
女人垂着眼,说:“妾身再去找些活计,做个两年,就能把幺儿再买回来了。”她再抬起脸时,任寻看到她眼中含泪,“他是乖孩子,向来是妾身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的。”
任寻听到师父叹了声气,道:“众生皆苦啊。”
3.
他和师父去晚一步。
女子身下的血还是热的,染红了一大片青cao。她死时眼睛仍是睁着的,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她为了埋葬夫君卖了心爱的孩子,可有人却能狠心从她紧紧握着的手中抢走那沾血的五两银子。
后来师父去杀了那些拦路贼。
可任寻过不了心里的坎,师父也过不了。师徒二人把这对苦命夫妻的尸首搬上了马车,想把他们安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僻静处。
夜里任寻看到师父靠在马车旁点烟枪,烟雾缭绕,随风而飘散。
他问师父在想什么。
师父叹了声,说:“为师想,世人苦尽之后,当真会有甘来么?”
是不是有人一苦,就是一世?
4.
在岛上待了一年,偶然能随师父出来回中原一趟,任寻就偷偷溜去寻到了当初买下那孩子的府邸。
下人的住处没有。
到处都没有。
任寻找到半夜,才在后山里发现一身s-hi漉漉的水汽,发着烧说胡话的小孩。
他用真气烘干了小孩的衣服,本想抱起对方离开此处,可犹豫许久,他还是把小孩放了下来。
“这是师父给我的丹药,”他蹲在缩成一小团的孩子身前,低声说,“能强身健体,吃了以后,甚么病都能好得快了。”
任寻把小孩扶起来,要喂小孩吃药时,才听清对方嘴里含含糊糊说的是:“娘……你要来接我回家了吗……”
那双被苦活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子的小手无力抓着他的衣襟,任寻狠狠地闭上眼睛,吸了口气,才忍住了要落下的泪。
“娘……我等你……好久……”小孩烧得糊涂了,看不清任寻的模样,只痴痴地笑,说,“没,没有关系……爹的病好了么……”
任寻握着小孩冰凉的手。
明明该哭的是这孩子,他又有甚么好哭的呢?
可他的泪还是一滴一滴地落在小孩脸上。
“娘不要哭……我不怪娘,我乖乖的,在这里等娘带我回家……”
“吃了药,等你的病好了,”任寻看着小孩乖乖咽下药,说,“就能回家了。”
5.
师父把岛主之位传给他后,他也常常在想当年师父想的那件事。
人苦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甘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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