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着出了庙门,七弦用脚尖拨了拨脚下的山泥和野草。
野草生命力最是旺盛,虽然因为天旱而渴得泛黄,过了这么几天,当时陈英祥逃跑时所走过的路早也已迷乱难辨,不过,掉下悬崖的话,应该还有些痕迹可循。
山神庙本就建在山顶,离那片断崖并没有多远,三人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地方,却齐齐感到些许惊诧。
七弦和温念远是曾绕道到过崖底的,当时以那个角度看去,这悬崖并不算多么陡峭,甚至并没有多高。
四木山本来就不是险峰,认真算起来,不过是个温和的丘陵。
然而当他们站在崖边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悬崖凶险得狠,一眼望去就感觉这山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利器从山顶直接将它一分为二,带走了其中一半,剩下的这片悬崖就陡峭至极,直上直下几乎没有任何缓和的弧度。
七弦站在崖边,一眼往下望去,整个崖壁唯有怪石嶙峋,影影绰绰死人枯手般时不时地凸出凹陷。
从断崖口那一线开始像有什么神秘力量阻隔在两边,他们脚下还是凌乱的杂草,身后是几近枯萎的丛林,悬崖往下山体上却中不见任何木草枝叶,竟是个地地道道的凶崖。
若有寻常人从这里落下,生还可能微乎其微。
望着崖口上簇新的岩石碎块崩落痕迹,七弦和宁修茂双双陷入沉思,俩人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对方,却没有半声言语,只互相交换一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十足的默契。
温念远心底再次升起危险的感觉,他不是青桐,他并不清楚七弦与这个男人是怎么认识的。
他本不想过问,既然七弦心中有数——要知道,七弦在江湖上漂泊的这些年结识的三教九流男男女女数都数不过来。
然而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实在很差。从槐树底下那次交手开始,这个男人一边警告七弦远离陈家的案子,一边自己却对这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
他是谁从哪里来想做什么,一概不曾透露,竟似隐在层层雾中,一个来历不明杀气深重的男人……会不会可能,根本他就是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主使?
温念远心下一沉,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尽管他不喜欢宁修茂,然而并不觉得他怀有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企图。
可惜还是碍眼,看了一眼又在神秘交流的七弦和宁修茂,温念远干脆退了一步,极目向远处眺望,暂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之脑后。
七弦捏着一颗石块,正在手中旋转查看,冷不防听见温念远略带不耐的感叹,“今年天气实在热得古怪,那么大片的野草全都荒了。”
他勾了勾嘴角,正想继续凝神看手中的碎石,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捏紧了石块,起身站到温念远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越看,目光越沉。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是你这般的无用之人。”他讥讽般横了温念远一眼,沉声道:“那不是野草,是旱稻。”
那是种着大片大片旱稻的田地,然而这些旱稻也没熬过这个缺雨多阳的夏天,枯萎成了一片荒芜的黄色,远远看着,倒像是大丰收。
这意味着,悬崖那边,是有农户居住的。
有一个念头慢慢地在七弦的脑海中清晰起来,越清晰越荒谬,越荒谬越清晰,他捏紧了手中是石块,一字一字地说:“悬崖那头,有村庄么?”
问完才意识到,现在与他一同在场的几个人,于锦官城来说都是过客,对这些,还真不清楚。
他不由得失笑,摇摇头又往崖边走了一步,将手中石块往下一扔,然后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小小的黑影划出一道弧线,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跳下去就知道了。”他调侃般地说。
温念远却差点忘记了呼吸,眼前断崖口那道飘逸幽然仿佛要冯虚御风羽化登仙的修长背影让惊慌下意识地冲进脑海。
他一伸手,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轻踮脚尖,竟然真地就那么落下去了!
白影在空中一闪,仿佛惊艳刹那然后将永世消沉的流星。
“哥!”无措的呐喊从自己嗓子里冲出来,变了味道,自己却浑然不觉,猛地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想捞住什么,却看见……
却看见惊鸿一闪的身影轻盈地在崖壁上几个点跃旋转,从容地下到崖底去了。
宁修茂奇怪地看了失态的温念远一眼,讨人嫌地笑了几声,“原来他是你哥哥?倒没听说过七弦公子有个弟弟。还以为你只会面无表情一种表情呢,怎么胆子这么小。”
说完他也一纵身,潇洒地跳崖去了。
温念远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这悬崖只是看着凶险,其实又不高,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百死无生,对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江湖人士,他已经是个江湖人了。
尽管他至今还常常忘记这一点,还以为是当年临窗苦读的少年,在喝完每天都必须喝的苦药之后,偷偷去找另一个孩子。
等温念远也跟着跳下去的时候,原本以为那两个人应该早已走远,却发现那一抹熟悉的白衣仍旧站在原地,正稳如磐石地等他到来。
看见脸色还有些差的温念远,七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地说:“走吧,我们时间不多。”
那一刻,温念远的心就定了。
无论如何,哥哥都是他的。就算现在不是他的,也一定会是他的。他要七弦知道,温家没有抛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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