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觉得逃出明亭的狙击范围了,心里才暗自松了口气。
“你又知道我心思放在哪儿了?”徐启墨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明亭,两年没见,你一上来就没一句好话,也是,我自讨没趣……”
明亭就在他跟前站着,看着徐启墨抱怨、泄愤、不满,看着他用以掩盖自己心慌的动作渐渐平歇下去,看着他突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懊恼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子。
徐启墨看着明亭家地板,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小小的:“我知道我不对劲,但我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老师……”
虽然两年前曾经不欢而散,这个师生名分也随之作废,但此时“老师”这个称呼再度从徐启墨口中吐出,一切似乎又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明亭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陷入沮丧的徒弟,顿了一会,接着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
“起来,你可能是忘记了我从前教你的东西,今天我重新教你一遍。”
第4章 【4】
徐启墨的身体绷得如一根拉紧的弓弦,他试图让自己专注于面前墙纸的纹路,心却定不下来,飘飘然然如踩在空中。紧接着破空声起,自己的臀上挨了热辣的一记狠抽,这疼痛把他陡然拉回了地面。他打了个寒颤,逼着自己全身心地去应对明亭冷酷的质问。
“你现在写的东西,自己满意吗?”皮带又挥了一下,明亭就收了手。
满意?当然是不满意的,徐启墨在一阵难捱的钝痛中艰难地想着,要是满意,我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挨您老人家的皮带吗?
他想起明亭最初收他当徒弟时,他也曾被明亭逼问过数次这样的问题。那时候自己尚且还是初生牛犊,觉得自己一身才气爆棚满溢,总是眼睛都不眨地就答“满意”,明亭也只是看他两眼,便默许了他豪情万丈地上传文章。等到第二天明亭又拿过昨日的文章给他看时,自己便会发现已被成堆的错别字和读者的骂声所淹没……明亭看他汗流浃背的样子也不骂他,只道“文章只需自己满意便好”,但几次下来,徐启墨再也不敢自我膨胀,一篇文非要改到自己和明亭都满意才算完工。
也就在那一年,徐启墨陆续出了两本书,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啪——!骤然的破风声炸在身后,明亭在徐启墨的一声痛呼声中问,“答不上来?”
徐启墨的腿软了一下,身子向墙上贴了贴,才咬牙切齿地回答:“不、不满意。”
答上这句,徐启墨有些发怔。
两年未见,自己对明亭居然还保留着那作为学生本能的坦诚。
咻——啪!咻——啪!咻——啪!!
接着连着三下皮带几乎没把自己砸进墙里去,徐启墨痛得几乎跳脚:妈的!皮带之下谁他妈还能不坦诚?!哪位壮士不坦诚一个给我看看?!
明亭用皮带的边沿敲了敲徐启墨的腰,示意他回到原位,嘴里又是一个问题抛下来:“为什么不满意?”
这他妈我哪儿知道啊?我要知道我还来挨你的打?徐启墨心里嘟囔了一句,然而他不过沉默了十秒,身后的皮带就挟着风声抽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别、别打!我、我……你让我想想不成吗!”徐启墨上蹿下跳地躲着那皮带,然而不管他的身体扭曲成什么姿势,皮带总能恶狠狠地抽到他的屁股、大腿甚至是后腰上。徐启墨几乎要崩溃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猛得180度转了个身,对着明亭大吼一句:“够了啊!”
明亭收了手,蹙着眉,抿着唇,冷冷地将徐启墨看着。
徐启墨和明亭面对面站着,看着那双黑黑魆魆的眼,仿佛看到了一把裹在刀鞘里的刀,虽没有拔出,却仍是冷锐逼人。徐启墨本就心虚,现下更是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那个……老、老师……”
明亭冷冰冰地开了口:“叫我老师?”
徐启墨直觉到危机来临,半晌仍是呐呐地点了点头。
“裤子脱了。”
“……”徐启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不用这么狠吧……”
别逼我。徐启墨心想,他们之间的训诫关系向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抵死不认打,明亭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你是个很怕尴尬的人,”明亭声音平静,“两年前你我不欢而散,整整两年你都没有跟我说一句话,不是你觉得自己没错,是你怕面对我尴尬。”
“你这么怕面对我,如今却主动联系了我,还来了我家,向我承认你无法满意自己……不是你已经走到了一个山穷水尽、靠自己无法解决的糟糕境地,还能是什么?”
徐启墨死死地咬住了牙关,因用力过度甚至觉得下颚有些酸痛。
他无法反驳明亭,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所以他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反抗明亭的训诫。
他不想承认的是,自己内心深处确有些感激于明亭的宽容,感激他不计较自己杳无音讯的两年,感激他仍如当年一般,愿意在他无法背负自己的负罪感的时候拉自己一把。
当然,脸皮薄如徐启墨,这感谢明面儿上肯定是说不出口的,于是他偷偷地红了耳朵,目光躲闪飘忽了片刻,飘出来一句:“我还不能……就简简单单地,是因为想你了吗?”
皮带兜着风砸在徐启墨身边的墙壁上,“啪”地一声脆响,明亭看着如惊弓鸟乍然跳起来的自己的学生,也轻柔道:“行啊,我昨儿个新买的皮带也想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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