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女没说话,不日却给她送来一件可以抵御百毒的软甲。红绫女爱慕她,但又聪明绝顶知道段镝之对自己丝毫没有友情以外的情愫,便愚笨绝顶的选择默默的陪伴。她知道自己的家族大概宁愿她终身不嫁成为新任教主,也不愿她和一个中原女子私奔而去。她爱慕段镝之,用自己在爱情里仅存的聪明理智将自己的爱情本身完美的藏匿。一开始她还担忧段镝之有一天会发现,叫她们不好相处;后来才日渐发现,聪明绝顶的段镝之,在情爱之事上却懵懂如赤子。
这样的人多好啊,白纸一样的心,会留给谁呢。
她应邀和莫野泊前来保护曾静昭。面见皇帝之前,她问段镝之,我们俩都去保护曾静昭,你一个人去对付那四个吗?要不要莫儿去做你的帮手?她说不,她说只要保护了曾静昭,别的都不要紧,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你们俩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她,直到一切都确定安全。她心里一紧。在殿上见到曾静昭时,她惊讶于这天子的美丽端庄,气度不凡;再打量段镝之看曾静昭的眼神,啊,是啊,原来是这样。
假如她也爱你,你们两情相悦获得幸福,那就好了。
看着曾静昭不顾一切冲出去时,红绫女一度觉得又心酸又欣慰,甚至没有拉住曾静昭。她和莫野泊紧跟着曾静昭,转过墙角就看见雪地里的一地鲜红和伤痕累累的两个人。段镝之用乌黑的长刀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弯着腰大口喘气,嘴角挂着鲜血。对面衣着如同普通客商的麻景贺双手握着沾满鲜血的银色宝刀,腰也立不起来了,目光如炬。曾静昭目力不及,隐约听见红绫女呼吸变化,就知道事情不好。她想呼喊,怕坏了事;想呼唤羽林卫来围攻,又想起之前段镝之说叫多少士兵都是浪费:她说她一个人对付就行了。你对付得了吗?你现在浑身伤痕。
她看不清段镝之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她只看得清一地的血。
“段家小儿…”麻景贺开口道,“好一身功夫。拿你喂刀,老子赚了。”段镝之哈哈哈的笑起来,笑不过几下又咳了两声,“喂刀?前辈为什么不拿我去炼药?” “拿你炼药不行,”麻景贺也笑了,“拿你是炼不出□□的。”话音未落,两人立刻举刀相向。曾静昭本以为两人已经重伤,哪知道动作还是这样的快,尤其是段镝之,几乎刀刀取人性命全不顾自身安危,是不要命的打法。
她正看得着急,忽然听见红绫女低声对莫野泊道:“给你。”她没法移开眼睛,不知道两人交换的是什么东西,只听见莫野泊一声惊呼,“这?!”“给你就给你,一会儿你赶紧上去!上去完就去叫御医。”曾静昭以为红绫女已经看到段镝之必胜的蛛丝马迹,哪知道红绫女只是准备万全,把自己随身的疗伤圣药给速度最快的莫野泊,自己留下来贴身保护皇帝。
正看得眼花缭乱,突然见两人在过招之后,尚未转身却都换做反手握刀,背对背刺向对方。招数如出一辙,吓得人背后一凉。曾静昭只听见段镝之一声惨叫,一下子心都悬到嗓子眼。两人都刺中了对方,只是麻景贺偷师没偷到家,想刺中心脏却差一点,银色利刃穿胸而过;而段镝之是她外公亲生的最后的弟子,自己改良了招式,一刀从左颈刺入,□□时,血溅三尺。麻景贺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摇晃几下便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的气绝身亡。、莫野泊见状立刻像飞一样扑上去,拿出红绫女的药疯也似的撒在伤口上,撒完就立刻飞去“抓”御医—其实就在不远处,但总归是没有他两手拎着人家过来得快。红绫女警惕环视一圈,吹哨让羽林军出来;曾静昭愣在原地,怯怯的想走过去—段镝之之前对她说过,无论自己死没死,伤成什么样子,都不能过来查看,生怕有毒。红绫女却再也忍不住,拔足狂奔霎时到了段镝之身边。曾静昭见状也忍不住,罔顾身边人的阻拦和段镝之的交待扑了过去。
她后来又见过一次她流血。那是仅有的两次,段镝之伤口来不及缝合包扎就被自己见到。这两年偶尔做梦,会梦见段镝之躺在雪地的血泊里,不想当初眼神迷蒙气息虚弱,反倒是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周围的人也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
你恨我吗?
你最好恨我吧。
她躺在龙床上再一次失眠。两个月过去了,前方战报十分喜人。正如段镝之走之前对她承诺的作战计划一样,头三个月挫对方这段日子以来锐气,中三个月夺取重要据点,秋天休息并在袭扰对方,最后冬天决一死战。她问,你这么这么有把握。
那时,段镝之眼神一凉—两年之后再见她,她的眼睛已经不复当年的温柔,总是带着哀伤凄凉的神色。那一刻她的眼神似乎又比平常更冷了。她说,我在哪里呆了三年,一草一木,我都很清楚。
啊,是啊,第一年你在养伤,第二年你在放羊。一直放到了第三年中间,又复养伤。最后回到京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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