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看着段镝之的背影,总是能从里面看出一种孤独来。孤独而桀骜,像是对这个世界有所不满,十分憎恶,所以选择不与之为伍。后来她回来的时候,看她的背影,看她率领大军从京城离开,在千军万马中穿着红色披风的背影,孤独的就像一个在无人山谷放羊的牧羊人。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的牧羊人。
她来不及问段镝之到底怎么想的,她隐约觉得事有蹊跷。为什么她对回到京城领命抗敌并不十分欣喜,可她对自己的样子又不像已经恨透了的样子,依旧带着眷恋,带着相思。当时派去监视她的人回来说,段大人在府上每天除了养伤就是在庭院里晒太阳看书,偶尔拿起一个物件也会看很久,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她问是什么物件,那人说是一枚摔坏了一角的印章。不过因为段大人十分珍视,所以臣没能找到机会拿来看看上面刻得什么字。
她说不必了。
她试图闭上眼,在春天百花盛开当秉烛夜游的晚上却执着的想冲破一切入睡。可闭上眼又想起段镝之离开京城时时回头看得那一眼。她好像笑了,又好像哭了。
第5章 五
段镝之身上被整整砍了十几刀。没死全靠自己身子骨本来强健,功夫也好。她外公王元午告诉过她,实在不行要被伤到的时候就努力的躲,毕竟能躲开多少是多少。这是人的本能,没什么好愧疚的。段镝之于是能躲则躲,否则早被对手砍断手脚。胸口那一刀若非麻景贺偷师不精,她就会被他一刀刺穿心肺,当场毙命。
幸而痛极未死,躺在床上昏迷了两日。养了半年的伤。曾静昭在这期间藉此铁腕成功压服宗室诸王,开始稳定朝政。段镝之因为受伤很重便只能留在自己家中休息。段家世代在外征战家里年久失修,照曾静昭看来简直没法住人。大笔一挥将燕王曾经在京师的府邸直接赐给了她。刚查抄**净的东西,曾静昭让内府拿来的单子,挑选一番,又给送了回去。
段镝之一觉醒来,只见莫野泊在床前坐着喝酒。见她醒了,问也不问,高声叫御医过来看。看完没事了,打发人去回禀皇帝。这才转过来和她说话。可是段镝之伤重,声音喑哑虚弱,外面听来,倒好像只有莫野泊一个人在叽叽喳喳:“怎么,瞧你个苦瓜脸,见我还不乐意?就这么不待见我?艳桃留在宫里保护皇帝姐姐呢,前天你血都吐她一身还要抓着她的手这么说,她敢出来?嗨,这几个御医是我当天生给拎过去的。这个怕高,可能有点吓着了,有点怕我。不是我想这样啊!你也不想想当时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啊真是。你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刀吗?老子千里迢迢从滇地给你偷回来的软甲就这么砍烂了!”
莫野泊直吵了一个时辰,红绫女来了。段镝之十分诧异,刚想问,红绫女便开口说:“你那公主皇帝让我来的。安全的很。她自己脱不开身,只能明天来。又等不及,别人的话也信不过,非要我亲自过来看看。”红绫女眼中满是忧虑,伸手就要掀开衣服看伤口,莫野泊道:“你**什么青天白日的!人家刚给包好,你又要掀开,大冷天的,非受寒不可啊!”她遂把手伸到火盆上方去烤,可细想自己真的去摸又能怎样?又没有中毒溃烂,自己的本事摸不出个所以然。眉间正是焦灼神色,忽然听段镝之道:“我没事…别紧张…醒了…就好多了…”红绫女想到她身上的刀伤,心都要碎了。握了握她的手,说:“那天真是…吓死我们了。”又沉默一阵,道:“我也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曾静昭自然万万想不到她第二天夜里见段镝之的时候,段镝之说的第一句话是问她有事没事。段镝之受伤,是她登基以来觉得最没有把握的事。她惶恐,忧惧自己会失去这个左膀右臂,忧惧段镝之会死去或残疾。她在夜色中走进段镝之的卧房,一路吩咐不要惊扰,边走边听太医说段镝之情况如何,适才服药之后睡着了。她退去左右,一个人走进去看着床上面色十分苍白、理应浑身裹着绷带的段镝之。看样子睡得很熟,可是自己刚坐下,她就醒了。动也不能动,躺在那里问自己安好。
“…我没事。什么都好。唯独你…”段镝之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理智缺失,感性占据主动,颤颤巍巍伸出左手来,曾静昭连忙握住。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意识到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产生了变化,开始具有奇妙的特殊性。只是那时还抓不住这特殊性的尾巴,不能把它抓到手中看个究竟。她既说不出什么亏欠愧疚的话,也难表关心。她尚且不知自己亲自来对段镝之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关怀和幸福了。
“好好养伤,别着急。都养好了再来见我。这一年都好好养着。”拗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来。段镝之点了点头。此刻自己伤成这样,也考虑不了什么尽早恢复。但她还是着急,结果两月之后,竟然就入宫觐见皇帝了。把曾静昭气得,当场就下令把她抬回去—原话是,困在担架上,绑着送回去—是夜又秘密到府上去见她。
“我只是问你得意见,你托人来告诉我就行了。何必亲自来?你那身上得伤口哪一个是小事?”曾静昭嗔道。段尔东当年边关领军时的副官现如今年纪大了,留在府上正好做起管家兼护卫来。曾静昭遂觉得此地比皇宫内院还要安全—特别是在机密上。她诛灭三王的情状,给剩下的宗室亲王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如今没有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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