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灵派,非江湖门派,也非正统修真门派,更非佛道皈依门派。
不过是,汐竹山上一座旧道观,掌门人念灵子带着五个弟子在修行。
大弟子衡李,二弟子却尘,三弟子彧桃,四弟子非僊,以及小弟子言蹊。念灵子取名时皆有一番说法,说是名亦喻人,才得来这五个名号。
偌大的道观,古雅质朴,却也冷清。除了掌门,除了五弟子,再不见他人。相传,曾有一心向善的佛僧,一路诚拜的书生,一面仙缘的女妖来拜师,却都被念灵子拒之门外,一句“五弟子,足矣。”果断决绝。
念灵子不收徒世人皆知,崆灵派人疏惜才,虽是不算大,亦然不算小,也因念灵子当年镇压魔魂名噪一时,悬于各派落得个敬畏名声,才惹来这些求师之客,吃尽闭门羹。
月逢十五,极阴之夜,只因这罩于道观上空护灵阵最是薄弱之时。当夜,必有一名弟子彻夜诵读咒文,以弥补灵阵之薄弱。抬眼即见的咒阵,残月下粼波微动,惴惴可破似有不安。不知几时被布下,不知意欲何为,更不知此阵月弱何故,念灵子只道是为防恶灵,可这念恶灵究竟意旨何物,无人知晓。
今夜秋意微凉,院内李树飘落几叶,残点斑影。
玉冠白衣男子提灯过轩廊,月白腰带饰以棕黑玉挂,长衫轻扬。廊内白墙一圈灯影,只映着一人提灯而行。脚下步伐随意,时而顿步,路遇转角便会停,合眼念起一道咒文,脚下随咒渐生出个咒阵,引得上空护灵阵微辉相应。
适才步至西苑,听得廊外侧门响动,一袭白衣入眼帘。他挑灯辨看,瞧是同样玉冠白衣的男子转身入内,诧愕唤起一声:“彧桃师弟?”
那处白衣显是一怔,白衣长衫静伫月下,温雅一身,身前两缕细发绕过胜雪容颜,泠然揖礼,“二师兄。”
“这次回家祝寿,不是说过两日回来,怎幺半夜赶回来?”
心里耐不住一丝欣喜,却尘快步提灯走近,一边晏笑问起,一边伸手去触他额发。
彧桃忽是避开他的手,回过神不知该怎看他好,侧目看去月下青灰地面,树影人影拉长几分,没了言语。
眉目疑色一怔,却尘迟疑收了手,温语关切道:“家中安好?”
彧桃移目眼前,眼里一丝回避,浅淡一言,“家中无恙。”
“无恙就好。”却尘提灯看去月圆中天,护灵阵泛着粼粼波光,月下温笑,“天色不早,师弟一路劳顿,早些休憩。”
“师兄应是。”
彧桃揖礼而别,却尘回眼瞧去那背影,月下一丝冷清,径直走去通往后山的小蹊,没入夜色。
不是回房,半夜去这后山作甚?
虽不是值得奇怪的事,却尘提灯站在原地一脸疑色,不禁心生念叨。
秋夜后山几许微凉,少了夏夜蝉声蛙鸣,水声潺潺依是绕石而下。浮光萤火游走过湖边石缝,沾染清冷寒意落在一块灰石旁,石上放着一身折叠好的白衣,玉冠静立白衣之上。
月色凝于湖心,照着一人浸身水中的背影,散下一袭长发粼粼水面。夜色下露出的半个身子冰雪皙白,迎合夜里一抹皎色。肤若凝脂的玉肌滚落下水珠,肩头那处却有些不安妥,犹如完璧上的深瑕,印着一个殷红的齿痕,扣在肉里泛着血色。
彧桃举目望月凝思,如画侧颜难掩眉目间忧愁,伸手抚起肩头那处,齿痕在指尖划触下隐隐作痛,唤起一段模糊的回忆。
“喂。”
回忆中的那声犹绕耳畔,那夜身体不受控制的异样难受,燥热喘息火烧般燎起整个身子,灼烧最后一点神志。
“喂,振作点。”
这个声音,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是谁?冰凉的气息像是灼热中的一块冰,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拥上他融进无边凉意。
眼前模糊终是化作一团黑,身体无力动弹像是在任人摆布,被拉开的身前衣襟灌进些许凉风,心口不由一阵寒颤,却怎幺也化不开体内的燥热。
那个声音,没入一片漆黑的人影,自始至终在眼前唤着的只有这一声“喂”,却在此刻贴来耳畔,安稳道出两个字,“忍忍。”
痛。
肩头猛地像是被利器扎入,不致命的刺骨却疼痛万分,身体无力抗拒,只得任由这痛楚扎入最是灼热的深处,沉沦去没了记忆的而后。
彧桃浸在湖中摊掌发着呆,凝视手心那摊水漏过指缝顺肤流下,却在漏完前拍去肩头,指尖深深嵌进肉里,似要比那齿痕更入骨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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