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指望只要关雎覆灭他们的孩子就不必再受苦,就能回到他们的身边。然而日复一日的杀戮中堆积出的早已不是当年稚子,他们杀死自己“师父”的同时,仿佛也一并杀死了昔年的自己。没有人能回到过往,他们除了杀人再不会别的,他们也不可能放下屠刀回到农田里去。甚至在他们的心里,根本并没有正义与邪恶,他们帮忙剿灭关雎从来不是为了正义,不过是为着早一日摆脱那些昔日阴影,早一步能够随心所欲。最终他们又弄出一个崭新的关雎来,他们甚至完整继承了十二生肖的名号与名字,他们抛弃了过往的名字,以及过往的自己。
也许那一日起村民们便已彻底心死了吧。
只是亲情与血缘当真斩不断,不止村民们无法割舍,新的十二生肖同样无法丢弃父母。于是换一个地方,过往的彼此不打扰的生活方式却并未转换过。
没有任何人得到理想中自己应当得到的东西。
何其悲哀,讽刺,可笑。
手边忽传来一阵暖意,她转过头去,看见的是那个心底里从未忘记过其面貌的中年男人关切怜惜的目光。她心里忽然一阵恍惚,想着当年最茫然之时,又何尝未考虑过一了百了?只是幸而梅一诺的存在阻止了她吧。否则她哪里还有机会再见到这张脸,哪里还能像他说的那样面对面给彼此一个坦承过往的机会。她不知他具体要说些什么,但心里不觉已燃起微薄的希望,也许……也许他当真能给她一个新的、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呢?
半生枯槁,她……不甘!
卫雪卿却望着她微微一笑:“您老人家依然没有回答,当年何故要对段须眉网开一面呢?”
“他与我无仇无怨。”杜若淡淡道,“我的目标只有池冥一人,他死了就一了百了。至于段须眉,他当时或日后,但凡有意杀我为他义父报仇,那也由他。”
“杜姑娘好生宽广的胸襟。”卫雪卿拊掌笑赞,“看来这些村民胸襟也正如杜姑娘一样宽容,于是最终饶恕了与之‘无仇无怨’的段令主了。”
“并不是。”一人忽道。
众人回头,见说话之人竟是始终一言不发恍如并不存在的段须眉。
卫雪卿面上兴味忽而浓厚。
段须眉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他几眼,口中轻声道:“这些事,你是从何处听来?”
“自是经历过这些事之人。”卫雪卿微微笑道,“一件事里但凡历经之人未曾死绝,想想办法又哪有撬不开的嘴巴?尤其你们这关雎啊,处处是破绽,段令主你目下无尘,又从不在意这些事。”
段须眉点了点头。
他已是猜到了的。
除非亲历,道听途说来的又哪能如此细致?
果然如卫雪卿所言,他们这关雎名字虽还唤作“关雎”,却处处都是破绽。各个人心里有恨,却连发泄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式。
第31章 然诺重,君须记(终)
隐逸村众人,自然不是因为甚“胸怀宽广”才最终救了段须眉一条小命。
不过是因为,他与那群少年从小一起熬到大,若说当中谁最惨,最惨的那一个恰巧是他罢了。
卫雪卿口中关雎如何成立、又如何折磨隐逸村人之事,他未亲生经历过,从他有记忆开始,他便已生长在那隔绝人世、也隔绝人气的山谷里,他眼见的隐逸村中人便是一张张饱经风霜又麻木的脸。
他身边的人十分极端,大的都是一群全天下最会杀人、最会折磨人的人,他们喝酒的酒杯是割下旁人头颅掏空所制成,他们吃的肉是人肉、老虎肉、狼肉,他们每个人的房间都或多或少收藏着他们喜欢的人体的一部分,手,脚,眼睛,心脏……
小的则是弱小到只能被他们折磨之人。
他也是那群小的之中的一个。
他学走路不是被大人在前引导,在后跟随,而是在前狼后虎的威胁中未学会走率先学会了跑。
他张口说话的第一个字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血。因那天他收到了人生的第一份礼物,那是一把尚还沾染着温热血滴的匕首,送他礼物的人告诉他那是血与刀,他仿佛天赋异禀,张口就清清楚楚吐出一个“血”字,随即又说了一个“刀”字。
这段他丝毫不记得是不是属于他自己的经历是前代十二生肖中的老鼠官叔度当做笑话讲给他听,说这就是他替自己选择的人生。
他后来也静静想,或许就是如此吧,这两样就是他唯一的倚仗:自己的刀,别人的血。
他真正记忆的初始,是与那群孩子一起被扔进深山里,被关在笼子里,又或者当眼前没有猛兽的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就是彼此……
太浓墨重彩,是以一下子就写入记忆的刻骨铭心处。
最初那群孩子里有比他大的,也有比他小的,但慢慢比他小的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比他大的活下来的也越来越少。
他却一次次都从危险中逃脱出来。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群大人当年兴致勃勃评价过他的那些话。
“怪物中的怪物。”
“天生的刺客。”
“必然能存活到世界毁灭。”
他生长在那样的环境,当然没有是非观念,但是他却会怕孤独,他怕到最后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然后他开始有意识的同伴他们的性命——他慢慢有了那样的实力。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池冥看在眼里,可池冥并没有说什么。
他的义父池冥是他最亲近的人。
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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