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
夏棠在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乒乒乓乓地传出来,他身旁放着一些肉和菜,想必是走到半路想起叶籍还没吃饭,于是又跑去超市买菜回来。
无论叶籍再怎么吼他,他还是不能放着叶籍不管。
叶籍在心中叹了口气,站在外面看夏棠的背影。
夏棠读书读得早,所以两人虽是同级,但叶籍比他大了将近一岁,叶籍也理所当然的占着年龄的优势当起了哥哥。
幼儿园时期,夏棠还会叫他哥哥,喜欢每天粘着他。吃饭的时候还会弄得满脸饭粒,然后毫无廉耻地公然用叶籍衣服擦脸。被人欺负了,就啪嗒啪嗒地跑回来,抱着叶籍咿咿呀呀地瞎叫唤。
升上小学后,夏棠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某天醒来后突然觉得叫一个同级生哥哥——即使那个同级生确实比他大一岁——但叫他哥哥还是有些羞耻,尤其两人还是同班同学,于是夏棠开始叫叶籍“阿籍”,叶籍不在意称呼,也就由他去。那个时候,夏棠被人欺负时,已经会毫不犹豫地揍回去,而不是向叶籍求救。
中学时期,旺盛的荷尔蒙分泌让所有雄性生物都躁动得像狂犬病患者,夏棠也不例外,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到处闹腾,到处撒欢,叶籍隔三差五地就要去夏棠班主任的办公室把他拎回来。最后几乎整个年级的科任老师都听说了他们的“盛名”,有些还会时不时地跟叶籍打趣道:“咦?你今天没去唐老师那领你弟啊?真难得。”
在叶籍的印象里,夏棠一直都是那样小小的,圆滚滚的一只,脸上带着婴儿肥,像只小仓鼠。性格有点急躁,会为了一点小事乱喊乱叫,但很听叶籍的话,夏爸夏妈训他时他都会偶尔反驳几句,但叶籍训他时,他永远都是垂着头乖乖地听着。
二十年,眨眼就过。他们就这样一路闹腾着过了二十年。
只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那个矮矮小小的小家伙就已经完全变了样——他已经长得那么高大,肩宽体长。他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甚至有了自己的理想。他变的成熟懂事,能够一个人独立地学习,独立地生活,再也不需要叶籍为他忙前忙后。
叶籍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夏棠就已经长大了。
叶籍默默地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他看着地板,心里空荡荡的。
厨房传来切菜声,却不是流畅的“哆哆哆”的声音,而是十分笨重,仿佛大象踏步一般的“邦邦”声。
叶籍听了一会儿,越听越不对劲,起身去查看。
夏棠擎着一把菜刀,面容严肃地站在砧板前,仿佛随时能振臂一吼,用手中的雷神之刀释出万千闪电,将那条会毁灭世界的尘世巨蟒劈成一条烤焦的蛇。
叶籍无语地看了看他前面的砧板,上面躺着一个已经被肢解的莲藕,莲藕片不是薄厚均匀的片状,而是……叶籍也不知道那算什么形状。
夏棠很少做饭,平时要么在自己家吃,要么到叶籍家蹭饭。
叶籍:“你在做什么?”
夏棠道:“拯救世界。”他义薄云天地喊完,转过头,立刻变成苦兮兮的模样,“为什么切菜这么难?你明明每次都切的很轻松啊……”
叶籍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走过去,一边说:“我不是教过你吗?”
夏棠双目垂泪:“回太君,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谁记得呀……”
叶籍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共军尚未进村,你就已经忘记使命,该杀。”他走到了夏棠身后,夏棠放下刀,准备给他让位置,叶籍突然握住着他的手腕。
夏棠吓了一跳,傻看着他。
叶籍低声说:“我再教你一次。”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或许以后的某一天,你需要开始自己做饭。
叶籍站在夏棠身后,将刀柄放在他右手中,然后握住他的手,左手拉着他的手放在莲藕上。
银色刀刃轻巧而熟练的切下一片莲藕,切片平整轻薄,像蝉翼一样。
夏棠“哇”的惊叹了一声。
他的头随着说话声微微晃动一下,头发蹭着叶籍的脸颊,软软的碎发,像小狗的毛。
叶籍微微低下头,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夏棠笑着动动脖子,用脑袋轻轻撞叶籍一下。
一节莲藕很快切完,叶籍拉着夏棠去洗手,水槽就在旁边,转个身就能碰到。叶籍从后面拉着夏棠的手伸到水龙头下。冰凉的水哗哗地冲洗他们的手。
小时候,夏棠经常在外面疯玩,回家的时候常常整个人都脏的像个泥猴,手也是脏兮兮的。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大人抓去洗手,如果叶籍刚好在夏家,就换成叶籍抓他去洗。
那个时候,他的手还是软软嫩嫩的,手指像短短的小竹笋。叶籍把他拉到洗脸盆旁,两人垫着脚,把手凑到水龙头下,叶籍将洗手液挤到手中搓出泡沫,然后抓着夏棠的手揉来揉去,夏棠咯咯笑,有时还会突然转过身,将沾满泡沫的手拍在叶籍脸上。
“小时候你很讨厌洗手,经常都要我帮你,你才肯洗。”叶籍握住那双已经变得骨骼分明的手,轻轻将泡沫抹在上面。
夏棠做了个苦瓜脸,拖着声音说:“现在也很讨厌。”
叶籍安静地微笑,打开水龙头,将两人的手用清水冲干净。
湿漉漉的双手,有些冰冷。
叶籍的手比夏棠略微大一点,但手指比他瘦,肤色比他白。
“你太白了。”夏棠看着他的手,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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