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是俗人,所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也不会有多清贵。
双儿被城北张家嫡子看上,嫡子不仅想买她一夜,还想买她一生,但是双儿自小便许了人家,虽然堕入风尘她便和那人断了来往,她的一颗心仍是系在那人身上,曾对着山河日月许下过终身不嫁的誓言。
她是个重情的烈性女子,对张家嫡子的讨好视而不见,威胁利诱也抵死不从。那时张家是既龙城中的大家世族,有的是手段把一个没有背景的风尘女子弄到自己府中。
嫡子买通双儿身边奴仆,让他们在双儿饭食中下药,哪知被双儿发现。烈性女子自知自己无法逃过,干脆一根白绫吊死在房梁上。那嫡子气得跳脚,当夜带了一桶油和一根火把冲进醉仙楼,把整座楼烧了精光。
听到此处,沈淮初不禁咋舌,这嫡子脾气真大,得不到一个人就把整个楼给烧了,不知是多气派的世家大族才能惯出这样一个人才。
然而张家的情况已无迹可寻,只能从城中老人口中打听出只言片语。
“飞檐鎏金,琉璃彩瓦,烟柳漫漫,如胜皇都。”
醉仙楼那场大火不久后,张家上下百口人都死在了三十年前珈河中游发生的灾难中,府邸、农田、金银通通被收入公库,那金碧辉煌的宅院被改为寺庙,日日夜夜香火繁盛。
“三十年前的灾难?什么灾难?”沈淮初挑眉,问被他揣在袖中的舞鞋。
“不是三十年前,是三十好几年前,那年珈河突然变脸开始吃人,下河游泳的人基本上都没能上来。”倚靠墙根席地剥蒜的老和尚远远听见沈淮初的话,抬头道。老和尚指指身后烟雾笼罩的佛寺,“当年这张家没像其他大户人家那样出城避暑,而是买了条船,一家子老老小小全去船上了。”
女鬼声音闷闷的:“我记得清楚,确实是三十年前,这老和尚胡说。”
“不过其余的是事实。”她又补充道。
沈淮初按了按鞋面以示安抚,问老和尚:“那醉仙楼大火是哪一年?”
“跟珈河灾难是同一年。”老和尚道。
“三十几年,到底是三十多少?”沈淮初朝老和尚走去。
地上摊着的蒜剥了一颗又一颗,老和尚终是摇头:“奇怪了,竟然想不起来。”
女鬼又出声了:“所以说他是唬你的,公子,事情就发生在三十年前。我就是那年死的,记得清清楚楚。”
沈淮初想对她说一句老人家记不清年份正常,但光天化日之下和一只旁人看不见的女鬼说话委实诡异,便生生合上微张的嘴。
他看了看脚下的蒜,然后目光移到老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没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沈淮初头发长得很慢,因此那儿还是一片荒芜。
“你身上阴气过重,近些日子切莫晚间出门。”老和尚突然起身,褪下手腕间的佛珠丢向沈淮初。
“咦……不用,谢谢。”
沈淮初想把佛珠递回去,但寺庙偏门在这时开了,一个小小脑袋探出来,“方丈,悟念师叔在找您。”
“来了。”老和尚点着头朝偏门走去,半点不顾沈淮初伸出去的手。待他一脚跨进门槛时,突然道了句:“张家也不算全没了,他们有个养子还活着,名叫华子,如今在回水坨当打捞人。”
第43章 舞娘06
“打捞人?那是什么?”沈淮初疑惑。
方丈已关门而去,替他解答的是双儿:“那件事之后跳珈河自杀的人跟着变多, 于是就有人做起了打捞尸体的行当。”
“这样啊。”沈淮初点着头, 又忽然灵光一闪, 声音跟着咬牙切齿起来:“害死你的人是张民嘉,他已去世多年,那么我要如何找寻到因果由头帮你脱身, 难不成找他的转世?”
双儿的声音变得迷茫:“我不知道……当时城中奔走相告张家全族人的死讯时, 我并没有感到多开心,总觉得这件事里缺了点什么。
其实不瞒您说,若不是公子您带着,我根本走不出醉仙楼,就好像、好像有人刻意把我困在里面一样。”
沈淮初不禁“嗯”了一声,眉心蹙起。他觉得自己真不该随便答应帮鬼做事情。
“那要怎么办?或者去庙里问问怎么把你超度了?毕竟人家和尚干这事比较在行。”沈淮初撇嘴道。
“没用的。”袖中的舞鞋动了动,“鸿鹄客栈修建成后,有客人发现那儿闹鬼, 客栈老板请了当时的方丈来看, 什么都没看出来。”
沈淮初捏着手上佛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假和尚。”
双儿声音弱弱的:“公子您别这样说, 珈河灾难过后, 是那位方丈带着弟子们在河边诵了七天七夜经文, 河中死去的人才得以安息, 否则既龙城早已怨气冲天了。”
沈淮初伸指往袖中弹了一下,“你一个门都出不了的鬼,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双儿“哎哟”一声, “我听路过的鬼和人说的,公子您别敲我脑袋!”
路过的鬼……沈淮初眼珠子一转,瞪开街边好奇打量他的人,尔后匆匆加快步伐,行到无人之处。“你见过一个画糖关刀的吗?”他问双儿。
“糖关刀?没有。”附身在舞鞋上的女鬼略加思索,给出否定答案。
真是奇了,他来既龙城不到两日,就和糖关刀老赵打了三次照面,老赵没有固定的摊位点,估计是走到哪卖到哪。就这样一只到处流窜的鬼,居然没见过?“你可真是个深闺女鬼。”沈淮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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