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婿的名头,又亲自来送帖子,四乡八里几乎跑断了腿,是个人都得给几分薄面,就连一直自诩为歙县乡宦第一家的汪尚宁也要掂量掂量程家的分量。再加上这次提请商议的又是南溪南乡民卖粮砸了休宁米行,涉及到夏税的事,汪尚宁就更加不能呆在家里了。
于是,这位年纪已经不小,后继乏人,复出希望已经几乎断送,却依旧功利心很重的汪老太爷,在接到帖子的当天,他就坐滑竿赶到了住在府城的弟弟汪尚宣家。竦川汪氏现在因为他而显赫腾达,可从前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家,汪尚宁出身匠籍,父祖两代号称耕读,不曾出仕,靠的是继父程嗣勋方才能够有今天,所以当到高官后,给继父也讨来了行人司司副的名头。
到了汪尚宁这一辈,总共兄弟三个,可二弟好歹还中了举人,做过几任小官,可三弟汪尚宣就只得一个监生,下一辈的所有子侄到现在都没考出一个举人来,这也成了他一桩心病。
正因为如此,他才这么不遗余力希望复出,又或者能够把外甥拱上去,好好提携一把子侄,这才借用夏税丝绢一事坑汪道昆,谁曾想汪道昆轻轻巧巧起复去当郧阳巡抚,他这里却还要面对焦头烂额的飞派白粮!
可是,为了飞派白粮一事,寝食难安好些天,消瘦了不少的汪老太爷,此时此刻却不禁恶狠狠地瞪着读书无成,自己却一直护着的幼弟,一字一句地说:“你确定,你从南京打探到的消息是真的?”
汪尚宣最怵长兄,此刻只能小心翼翼地说:“只是有这么个说法。说是南直隶和浙江富庶之地,拖欠朝廷的赋税却很不少,这次南京户部的老大人们焦头烂额了,所以只能想出飞派白粮这一招,用激将法让各州县把夏税交齐……”
砰——
汪尚宁胡子都气得颤抖了,劈手就重重砸在扶手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上次府衙六县乡宦云集的那一次,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可这种说法也未必准,南京那边,有时候会故布疑阵。”汪尚宣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话说得活络些。
“不管准是不准,这次南溪南的人竟敢砸了休宁人的米行,休宁粮商那边肯定已经气炸了。你去那边使点劲,让他们施加压力,比如说,让他们放出风声,从今往后,不收歙县人卖的粮食!”
“这……会不会太激烈了?就砸了一家粮行而已,那些粮商未必会同仇敌忾。”
“就告诉他们,如果不这样,官府说不定还会尽着那些闹事的乡民,要他们做出让步!而现在他们这样一施压,县衙就不敢宽纵了那些犯人。”说到这里,汪尚宁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那汪孚林既是凭着汪道昆的面子,站出来振臂一呼当召集人,如果他解决不了此事,出了丑,汪道昆这个给他作保的就会颜面大失,到时候便是趁势提出均平夏税丝绢的机会!”
根据南京那边的消息,他虽说还不能确定这飞派白粮乃是噱头,仍然决定狠狠搏一把。反正就算到了最糟糕的地步,这白粮重役总不至于摊派到自己头上,那是以休宁人为主的其他五县的米行拒收歙人卖粮,也不会查到自己头上来!
“大哥的意思是,汪道昆家里固然豪富,可银子都压在两淮盐业上,不可能任凭那个小秀才动用?”
“汪道昆兄弟当初替汪道蕴赔补了七千两银子,他们的父亲汪良彬早就有些嘀咕了。如今儿子都不在,家里是他这个老太爷做主,别的事情他也许还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钱的事怎可能尽着人胡闹?”
既然汪尚宁都这么说了,汪尚宣想想这确实是趁着汪道昆等人不在,一举夺回歙县领军地位的最好机会,当即找了妥当人去撺掇挑唆。就在当天下午,府城县城之中,除却歙县两家米行之外的其他米行就全都高挂免战牌,再不收歙县人卖粮。
此时此刻恰是夏税完税的最后冲刺环节,最后一拨拨卖粮的乡民面对这样风云突变的景象,顿时慌了神。一时间,府城县城也不知道集聚起多少因为卖粮而不得不滞留城里的人,从官府到民间,恰是一片黑云压城的局面。在这个时候,汪孚林拉了程乃轩作为召集人,歙县头面人物的大聚会,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召开大会的那一天,汪尚宁起了个大早,却磨磨蹭蹭一直等到晌午方才出发。
大人物是有迟到特权的,更何况论资历,论年岁,歙县还有谁能够比得过他?让人等一等他,这才能显示出他在歙县的地位和权威。虽说汪道昆已经起复回朝,可说不准和如今风头正劲的殷正茂还有一番龙争虎斗,他反而可以在歙县坐山观虎斗,然后让外甥渔翁得利!
姗姗来迟的汪老太爷在当初承办了英雄宴的状元楼前停下,见门前亲自迎客的,正是东家洪仁武,却不见今日下帖的主人汪孚林和程乃轩,他登时面色不太好看。他作为曾经出仕过的尊长,当然不能在这种地方立刻发难,可随行的汪尚宣之孙,也就是他的侄孙汪幼旻却眉头紧皱问道:“怎么,老太爷大老远地过来,汪程二位小相公却一个都不见,这难道就是待客的道理?”
徽州一府六县,其中绩溪占地只有歙县的六分之一,最小且最穷,但也有几个顶尖富商。可洪仁武虽说生意做得红火,如果在徽州府按家资多少排个顺序,他还轮不上号,更不要说在汪尚宁这样当过布政使和巡抚的昔日高官面前硬气了。所以,此时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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