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春龄把弟弟送入了群青班,自己坐车回四合院。车行到一半,“哗啦啦”地下起雨来。
车快到家门口时,青石地板上已积了几寸高的水。韦春龄没带伞,她从车上跳下来,踩着水往里跑。一个年轻女孩撑着伞,站在她家门口发呆。
韦春龄敲打大门时,转头看了眼女孩,原来是那木。
韦春龄前后左右看看,诧异地说:“你一个人来的?”
那木流海上沾了一排水珠,眼睛仿佛透过一层水帘看着她,朦朦漻漻。她点了点头,说:“我来找景煊哥哥,他在不在?”
韦春龄虽经常出入庆亲王府,但和那木没单独说过话,她自己觉得,两人只是比陌生人更近一层的关系,尚谈不到相熟,况且“男女有别”,她怎么就一个人冒雨来找自己了呢?但她突然想起刚才韦景煊对她说的话,不由得低头抿了抿嘴角。
陌青听到敲门声,跑来开门。韦春龄先把那木拉到屋中。那木的伞大,她又穿着韦景煊给她定制的长筒套鞋,所以没怎么淋湿。韦春龄可是湿了一半。她让那木在客堂间稍歇,她进去擦干身体,换上韦景煊留在她这儿的一套衣服,也不梳头,散开了头发,去见那木。
那木本来一脸忧愁,看到她眼睛一亮,差点拍起手来,她说:“大阿嫂,你真好看!”
韦春龄揉揉她的头:“孩子气。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见个男孩?被你阿玛和额娘知道,又要挨骂。”
“我料定你也在这,他们若发现,我就说来找你的。”
“你也学机灵了。可惜,景煊不在家,他刚去一个朋友家玩了。”
那木垂下头,那股忧愁的情绪又包拢住她。
韦春龄回想了下那木以前的样子,似乎是直来直去、活泼勇健,甚至有几分莽撞的,反正绝不是现在这样子。她不禁有些同情她。
那木伸手,从袖囊中取出一只螺钿漆盒,她把盒子放在桌上,说:“他不在也许更好。我虽然下定决心跑过来,真见了他面,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韦春龄伸手要开盒子,那木按住了她的手,“大阿嫂,你先别看。你帮我把这只盒子,转交给他吧。”
“这里面是什么?”
“是信。”
“信?”
那木粉团子一样的脸上浮起些红晕,露出只有第一次恋爱的少女才会有的笑容,羞涩又骄傲,她说:“我从景煊哥哥在月仙窟为我出头那天起,就开始给他写信。不过我没寄出,所以他也没收到。可惜,只写了二十四封,以后就不能写了。”
那木忍下了一声呜咽,神情又坚决起来:“大阿嫂,你把这些信给他,等他全部看完后,你代我问问他。如果他看了这些信,对我也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好感,我便和家中决裂,也断不会再嫁旁人;如果他对我只是心生同情,或者一无所感,那就当一个痴丫头,因他做了场梦,如今把梦的碎片还给他,烦他一把火烧干净,从此我们两不相干。”
那木说了这些话后,就不再耽搁,问陌青拿了自己的伞,起身离去。
韦春龄忙让陌青送她回王府。
那木一走,韦春龄便打开了那只螺钿漆盒,看起小郡主写给她的信来。
信用鎏金的信封封好后,又在外面扎了大红的蝴蝶结,乍看倒像结婚喜帖。
韦春龄随便抽了两封信出来,一目十行,不知不觉间变了脸色。
这时候,脚步声响,韦景煊回来了。韦春龄抬头盯着他。韦景煊怕她责问,自己先讪讪一笑,抢着说:“我可是听你话,坐了好一会儿才走的。我心里全是那木,实在没法和她们干那事,要不下回……”
韦春龄“噌”地站起,一手抓了封信,一手抓住弟弟,她说:“对不住,是我轻看了那小女孩的感情。她刚刚来过这里,把她写给‘韦景煊’的信留下了。她应该还没到家,你这身装扮正好,快去追她,追到她,就告诉她,不忙结婚!”
她把信塞进弟弟手里,推着他出门。韦景煊一手抓信,茫然看着她。她一跺脚:“还不快去?她若现在出嫁,你一定会后悔的。”
韦景煊拔腿就跑,边跑边低头看信。
信上写的,无非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对心上人的一往情深,虽然看不到人,但凡所见,凡所闻,无不连系到这人身上。这份少女情怀,便没有这些文字,韦景煊也已明了;有了这些文字,更是栩栩如生,令人动容。
雨已经差不多收住了,几丝阳光冲破浓云,斜落到街上,清晰地划分出光与影的空间。
韦景煊看到前面靠墙处有两个女孩在走,其中一个还给另一个打着伞。他冲上去几步,叫说:“那木!”
那木蓦地听到这声喊,心头一震。她急急回身,看到半湿的韦景煊就站在离她十步远处。这是她认识韦景煊后,第一次看到他本来的样子,不过她不知道。谁又知道呢?一条从天而降的光柱恰恰穿过两个人的中间,他们都落在阴影中。
那木看到韦景煊手中的信,脸无血色,她又害怕又期待地看着韦景煊,好像囚徒听候法官的判决。
不管事后回想起来,初恋多么肤浅而荒唐不经,对有些人来说,第一次的动心,确实有翻天覆地的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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