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乙衡也赶紧跑过来:“三哥,怎么回事?”
蒋呈衍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看着范锡林从另一侧车门钻出去,隔着车子与他面对面站着,冷声道:“三哥用不着跟我客气。我早就为自己选了一条不那么为难的路。”
杜乙衡站在蒋呈衍身后,看范锡林那架势,竟有反意,又惊又怒,喝道:“锡林,你怎么敢跟三哥这么说话!”
范锡林听了冷笑道:“杜乙衡,你是不是活昏了头?你我年纪都比这小子大许多岁,却要管他叫三哥。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亏你一口一声三哥,你这老脸也不嫌臊得慌!”
杜乙衡口舌一向不比范锡林灵滑,这时被他一堵,手指着范锡林说不出话来。“你!”
蒋呈衍却像早已洞察这一幕先机,默然站在回廊下,幽幽一叹道:“锡林,我多希望是我猜错了你。”
范锡林却也不意外蒋呈衍这话中意思,依然冷笑道:“我也知道瞒不了你多久,所以也不打算夜长梦多再做长远打算。只是你的耐性倒好,明知这一趟有猫腻,竟还敢来自投罗网。你是什么时候猜到了我有二心?”
蒋呈衍点了点头,道:“我说了,你比乙衡聪明。我身边所有人里面,你是最聪明的一个,也是最狠的一个。从前一次杨天择要我出面打压罢工,你跟我说,我们应该争取同官家合作,在史书留下口碑载道的一笔开始,锡林,我就知道,一个人的野心一旦被唤起,就不会轻易寂灭。可惜,你空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你可知道从古至今,那些做着权力梦的野心家,多少人揭竿而起,逐鹿天下。偏偏就过不了口碑载道这一坎,为官家所用,与官家勾结,到头来,孤勇英雄都成了权力倾轧之下的亡魂。锡林,等你有那一天,你定然后悔。做一方枭雄,如何不满足?”
“哈哈哈哈——”范锡林闻言大笑,摇头不止,狂道:“我呸!什么一方枭雄,不过是群吃流氓饭的蝼蚁!你自己也说了,我那些门徒帮众,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个破衣烂衫,成天干些要饭拉车的烂活!同样是混,阎罗的人,都过得真金白银灯红酒绿!蒋呈衍,你不觉得自己好笑吗?你一个混黑社会的,为了稳固地盘砍过多少人?你初到上海在码头立威,当场卸了老一批当家的十来条胳膊!你居然有脸跟我谈原则底线?这不是他妈做了□□还要立牌坊吗!”
“洪门这样的烂摊子,谁他妈爱接谁接!那么多泼皮无赖,那么多张嘴,谁不要吃饭?谁不想活得体面风光?他妈就街边一臭要饭的,他晚上收了那破碗,还要去百乐门寻个漂亮妞打上一炮!我他妈该比别人活得下贱?阎罗那些行当,多赚钱啊,谁不眼红啊?就你他妈充正人君子,什么有你在一天,□□贩毒高利贷拐卖妇幼那些丧尽天良的买卖,青帮洪门子弟不得沾染。你以为自己不做这些事儿,还就能成救世主了!”
金城银行下班时间是五点半,这天慕冰辞照常没到点就下楼了,蒋呈衍的司机已经等在门口,见了慕冰辞出来,赶紧来帮他开门。慕冰辞从银行大门的台阶下来,忽然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个小叫花子,一下子扑进慕冰辞怀里,撞得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司机赶紧冲过来,一把拎起小叫花后领子,抬手就要抽他:“你这泥腿子,走路不长眼睛啊!”
小叫花回头瞪他一眼,忽然身子一扭,脚下像是滑了一下,整个人就从司机手里逃脱了。回头冲司机“呸”一声,一下子就跑远了。
司机当着慕冰辞的面不敢骂太难听,过来拉了慕冰辞起身,把他送进车里关了门,自己钻进驾驶座发动了车。“慕公子,三爷要我送您去二爷府上,这个您知道的吧?”
慕冰辞还在拍身上灰尘,淡淡“嗯”了一声:“他跟我说过。”
司机就不多话了。开了一条街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慕公子,您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吧?那臭要饭的别是个三只手,刚才那一下把您口袋给摸了!”
慕冰辞一听这话,也是听闻过那些人的手段。只是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下意识摸了下裤子口袋,摸到一张粗糙的纸条。掏出来一看,是半张手工打造的浆纸,灰黄暗沉的颜色,木浆打得不均匀导致厚薄不一,厚的地方有指甲盖大小的木皮,薄的地方却能透出光斑。
浆纸上用丹砂小楷写着:“蒋呈衍有危险。城北沙汀洲,速去。”
慕冰辞一见这字,来不及细想是谁派人送的信,对司机急道:“转道!快去城北沙汀洲!”
第33章 cer (33)
司机却不知发生什么情况,疑惑道:“去沙汀洲做什么?三爷没吩咐,我不能去啊!”
慕冰辞在后座道:“蒋呈衍有危险!我们快去救他!”
司机因没看到那来历不明的字条,再想到蒋呈衍反复关照,无论什么情况务必看好慕公子,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况且他也是清楚自家三爷,做事从来滴水不漏,即便有危险,三爷也会备下不止一套化解措施。另加青帮洪门那么多人,上海本埠这地方,还真没几个人能把三爷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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