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多做挣扎,绕到另一面爬上床,毫不客气地从叶峥那里分了一半被子。
叶峥不想把病过给他,好在床也足够大,两人中间保持着挺宽的距离,互道了声晚安便各自睡下。
第二天清晨先醒来的是叶峥,江可舟前几天没休息好,昨晚又折腾半宿,好容易睡了个安生觉,这会正蜷在被子里安稳阖目,睡得正沉。叶峥抱着被子没起身,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的脸。
江可舟的长相气质属于温和清隽型,说白了就是中人之姿,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美貌。叶峥的事业在娱乐圈,见多了美艳皮囊无边风月,自有一套色相免疫系统。但此刻他对着江可舟不设防的沉睡模样,却突然产生了某种说不清的眷恋感。
三年来,从酒店到公寓,他们一起在过夜的时间里,不是叶峥有事提前离去,就是江可舟早早起身,清晨往往是各奔东西的时间——所谓露水姻缘,不外如是。
叶峥望向窗帘缝隙里透出的晨光,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八成是抽风了,大早晨的在这儿酸什么酸。
他在洗手间刮胡子时听见门被轻轻敲响,江可舟套着t恤运动裤,脸本来就嫩,头发还有点蓬着,像个没睡醒的青少年:“我刚出差回来,家里没菜。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叶峥洗干净脸上的泡沫,头也不抬地说:“粥、煎蛋、咖啡。主食随便、”
江可舟叹了口气。真会使唤人。
叶峥这人大节上没什么问题,性格也勉强过得去,最大的毛病就是事儿逼。他虽然只说了不到十个字,但根据叶峥多年被他奴役的经验来看,这句话补全起来应该不少于一百字。
粥要熬得米粒开花的皮蛋瘦肉粥,皮蛋瘦肉块都不能太大,不吃葱姜蒜;煎蛋要两个双面煎,老了不行嫩了不行溏心也不行,旁边必须配两片培根或香肠;咖啡得现煮,奶多糖少,不能拿速溶的糊弄。这三样是叶总早餐标配,基本都要亲自动手才能满足他老人家的要求,只有后面那句“主食随便”才是回答江可舟的问题,但说了跟没说一个德行。
江可舟往兜里揣了一把零钱:“咳嗽呢,别喝咖啡了。牛奶行吗?”
叶峥道:“不要奶粉冲的。”
江可舟认命地领命而去。
叶峥洗漱完给司机打了个电话:“你一会儿来紫宸花园接我。车我开着呢,你打车过来。顺便给我带套衣服。”
司机放下手机,有点纳闷前几天刚帮叶总从紫宸花园搬家,怎么突然又回去了?
江可舟买早餐回来时正遇见司机刘准从出租车上下来,两人在门口打了个照面,江可舟跟他打过招呼,客气道:“吃饭了吗?要不要上来一起吃点?”
“不了,谢谢江先生,我来的时候吃过了。”他将手上提的袋子递给江可舟,“这是叶总的衣服,您给他捎上去吧。”
江可舟接过纸袋:“上来坐坐?”
司机忙摆手说不打扰了,心想我哪敢随便上老板情人家里“坐坐”,尤其是在他俩昨晚干了些啥都一目了然的情况下,那不是嫌命长吗。
叶峥衣冠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吃饭看新闻。第四季度刚开始,西华娱乐出品的几部电影和电视剧都在宣传期,还有好几个合作项目要谈,叶峥虽然私生活方面散漫了一些,对正事却不敢懈怠,倒还当得起“爱岗敬业”四个字。
江可舟比叶峥稍落后一步,他洗漱整理完时叶峥恰好吃完早饭。江可舟内心殷殷这祖宗终于要移驾了,谁料叶峥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快吃,一会儿让小刘顺路送你上班。”
江可舟眉梢一抽:“我不急,你先走吧。”
叶峥压根不把他微弱的抗议放在心上,看了眼手表:“二十分钟。”
叶峥没亲自送过江可舟上班,倒是小刘接过他几次,还记得路。现下正是早高峰,他们堵在长长的车流里,车里只有电台播报天气和路段情况的女声。小刘端正地目视前方,假装自己只是一团会开车的空气,江可舟看着车窗,仿佛窗外那堵得挪都挪不动的车流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两人一直沉默到公司楼下,江可舟拿起公文包准备下车,中途又想起什么,嘴碎了一句:“别忘了吃药。再发烧就该去医院了。”
叶峥似乎是哽了一下,停顿了几秒才点头,说:“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江可舟跨出车门,回头朝他客气地笑了笑“谢谢你送我过来,再见。”
叶峥坐在车里,玻璃全部升上去,直到江可舟的背影被往来人群遮住,才让小刘掉头去公司。
路上他接了个电话,对方大呼小叫地喊他晚上去参加聚会,顺便跟几个导演和制片人牵线搭桥拉拉关系。叶峥握着手机,懒洋洋地问:“哟,听您这动静,刚酒醒?这就惦记上下一场了?”
对方浑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听起来整个人都还糊涂着。叶峥懒得跟醉鬼扯皮,只好说:“行吧我知道了,有空就去。你也少喝点,再这么作下去早晚酒精肝。”
同一个清晨,那边宿醉后遗症发作,而自己好吃好睡,现在正神清气爽地准备去上班,生活质量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叶峥在对比中获得满足感的同时又再度想起江可舟。他撑着额角静默片刻,突然对小刘说:“前面药房停一下,去给我买点感冒药。”
小刘领命而去。
叶峥捏着几个扁扁的药盒,心想: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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