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林从善如流,弯腰捡起一朵玫瑰插在西装礼服的前胸口袋里。
场下的气氛越发热烈,欢呼喝彩声简直要把礼堂穹顶掀翻。盛林又鞠一躬,退下舞台。
进后台洗了把脸,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演出前盛林跟孟慎、徐鹏辉约好,节目结束后就出去聚一聚。之前太忙,他们几个也挺长时间没碰面了。
盛林擦净手脸接通电话,果然徐鹏辉那家伙的大嗓门伴随着他招牌式的猥琐笑声传过来,“你小子刚在台上发什么浪呢?还嫌咱们校的小娘子们不够疯是吧?”
“怎么?不服气?”盛林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徐鹏辉瞎扯,“不服气也给我憋着,谁叫你浪不过哥呢。”
“靠,”徐鹏辉笑得快喘不上气了,似乎在扭头冲孟慎喊,“咱们林林今晚上肯定吃错药了。跟被哥哥我的一缕香魂附体了一样。太带劲太可怕了!”
“别胡说了,”盛林跟着笑起来,“你们到礼堂外面了?”
“早就溜出来了。你也快点,嘶吼乐队的演出不到九点就开始,去晚了青木那边要进不去了。搞这三张票可费我老大劲了。”
盛林答应着往后台的暗梯走,将要下去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晏棽那两条短信。
盛林皱了皱眉,犹豫片刻,对电话那边说,“棚子,我临时想起有点事,不能过去了。你跟孟慎去吧。改天我请客赔罪。”
“不是,我没听错吧!都这工夫了你说不去了?”
“真有事……”盛林也觉得过意不去,声音不由低下来,“这回是我不对。改天一起聚会你想怎么罚都行。”
“怎么罚都行……这牺牲够大的啊。是跟美女妹妹有约吧?是的话哥哥就放你一马。”
盛林满头黑线,匆匆答了句“算是吧”,挂断电话。
盛林在楼梯口站了会儿,又回到演出前待的那个小角落,一边在幕布缝隙里看节目,一边觉得自己纯有病,为那么两条不咸不淡的短信放自己哥们儿鸽子不说还要错过嘶吼的演出。
嘶吼是近几年本市很火的一个地下乐队。盛林听过他们自己出的唱片很喜欢,现场表演还没看过。实在可惜了那张票。
学校的文艺演出主要看个气氛,水准只能说还过得去。盛林孤零零窝在一边儿,没看几个节目就两眼发沉。
掏出手机刷朋友圈,徐鹏辉往上面扔了好几个嘶吼演出的小视频。盛林一一点开,心里被勾得发痒。
正看得入迷,耳朵依稀捕捉到晏棽的名字。盛林立刻抬起头。
舞台上灯光已经熄灭,只余一束追光。晏棽一袭淡青长衫,提着二胡,缓缓地走上来。长长的衣摆随着他的脚步轻柔摆动,仿若一道隽永缠绵的水波。
盛林放下手机,起身往前再靠近一步,眼睛无法离开光束中的人。
晏棽撩起下摆坐在琴凳上,修长手指按下琴弦,一曲《良宵》悠然响起。
二胡本身的音色趋于哀婉,大众耳熟能详的二胡名曲也多具有浓重的悲怆之情。盛林不能免俗,每每听到二胡,无论什么曲子,总觉丝丝缕缕皆是凄迷愁思。
晏棽这首《良宵》,沉下心绪细细品味,盛林却当真听出了悠扬琴音中轻松欢快的情绪。好比一首婉转动听的小调,娓娓诉说着亲朋欢聚的祥和愉悦。
晏棽的面容此时看上去也分外平和,仿佛他身上那种不可忽视的疏离感,也消弭在了舒缓、愉悦,宛如吟唱一般的乐曲中。
他是真爱这首曲子。
三四分钟的乐曲很快便演奏结束。舞台的灯光重新点亮。晏棽提着他的二胡站起身,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与喝彩中鞠躬致谢。
鲜花又被抛上来。盛林听到有激动的女生大喊“男神我爱你”。男生也不甘示弱,更加疯狂地嚎叫“男神我也爱你”,还跑到舞台近前,把手里十几只花束一股脑地全扔上舞台。
一只百合刚好擦着晏棽的长衫下摆落在脚边。晏棽弯腰捡起百合,脸上似乎带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将百合扔回去,刚好砸中那个男生的脑袋。
场下的学生都要笑疯了,连前排的领导们也忍俊不止。
盛林不觉一挑眉峰。
他不意外晏棽广受欢迎。毕竟有那样一张脸,即便整天板起面孔不理人,也会被自动解读为性情高冷气质独特。
但晏棽的反应盛林的确颇感意外——这人的性格,好像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呆板无趣。
晏棽在经久不息的欢呼声中退下舞台。
盛林也马上离开后台,从礼堂后门出去,绕近路去芳华园。
芳华园就在大礼堂背面,一个林深草密小花园,是p大情侣们最喜欢的约会地点之一。也就今晚礼堂有演出,前前后后人声不断,一对对小鸳鸯才暂时放过了芳华园。
盛林进了花园,在靠近栏杆的那颗银杏树前停下,暗暗腹诽晏棽可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身后不多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盛林转过身,看到晏棽分开垂柳的枝条,踏着月光走过来。他换下了演出穿的淡青色长衫,穿回自己那件不太合身的外套。月光下,只能看清一个挺拔却黯淡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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