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送信的婆子,道是翌日一早就会派管家和马车接阿晚回府。
赵老夫人还是不舍,但看着阿晚面色红润,生龙活虎的样子,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应下了,阿晚这日好不得又好一番哄她,在寿安堂陪着她用了晚膳才回自己院子。
回了自己院子,她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不管将来如何,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就寝之前她又命了秋红拿了账簿和重新做好的库房册录给自己最后清点一遍,她早已经将装了箱笼准备带走的东西,和留下来的东西都分别做了两份册子做备录。
她摸着“顾晚”的旧册子,看着上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笔迹,心里百味杂陈。
那上面的字迹有些已经发黄,所有赵恩铤送的东西,一笔一笔的,都是“顾晚”亲笔记下的。
“顾晚”和她都写得一手非常好看的簪花小楷,两人笔迹略有些相似,但也就是“略”了,“顾晚”的字不论是在骨架还是在细微之处都明显比她的字多了一些别的什么。
阿晚以前看到过继兄赵恩铤的字,自是看了出来,“顾晚”的笔迹神似赵恩铤,她还在“顾晚”的书房看到过赵恩铤的字帖,她看着“顾晚”的字,就好像看到小姑娘临窗一遍一遍临摹赵恩铤字帖的模样。
她的字中,多了赵恩铤。
约莫是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了,阿晚心中生出了些怅然,忍不住又去了隔壁“顾晚”的书房。
这些日子她清点了“顾晚”的衣裳财物,却没怎么收拾她的书房,因为那里有太多赵恩铤的痕迹,她觉得自己不是“顾晚”,并没有资格带走那里的东西......虽然她带走她的钱财还带得挺理直气壮的。
她踮了脚伸手去够书架上那排字帖,字帖抽了出来,“啪嗒”一声,还有一个卷轴也滚了下来。
她低头去看,那卷轴滚开,露出了里面的画像,是赵恩铤的一副画像。
他穿了银色的战甲,身姿挺拔,眉眼俊朗深刻,眼神中的神采像是令整个画面都流动起来。那是她的继兄,阿晚自然算得上是熟悉的,但阿晚记忆中的赵恩铤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她记忆中的那个继兄,一向都是阴沉冷硬,看着人的眼神哪怕是漠然的,也像是带着阴森森的钩子般,看得人瘆得慌,阿晚就从来不敢跟他对视,他哪里会是这般样子?
这画是“顾晚”画的。
阿晚看着那一笔一画,看着那画中赵恩铤含笑的眼神,就知道“顾晚”对赵恩铤是有情的。
她的心突然就抽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那个“顾晚”,她去了哪里呢?
自己突然就成了顾晚,她觉得难过又惶恐,那个消失的“顾晚”想来也是十分痛苦的吧?
不管赵恩铤在自己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却是“顾晚”爱着的人,他们两个彼此心里都有对方,而现在自己占了“顾晚”的身体,却要去伤害她所爱的人。
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也不想这样,这世界没有了赵云晚,好端端的她不见了,没有人记得她,她想做回自己却无路可寻。
她心中难受,弯腰去拾那副画,却不妨一滴眼泪滴下来,正好滴到了画中赵恩铤的手背之上。
阿晚伸手去抹,却在触到那画之前就像被烫着了似地缩回了手。
哪怕那就是幅画,她也下不去手去触碰他的手。
***
“姑娘,”听到了书房动静的秋红进了房间,见自家姑娘蹲在地上收拾画卷,忙上前蹲下身去帮忙,并道,“姑娘您是想收拾这些带去顾府吗?您跟奴婢说一声,让奴婢来收拾......”
她说话间手刚触上卷轴就发现了那画上的泪迹,就是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家姑娘,便看到了阿晚红红的眼睛和眼中的泪水,她的手顿了顿,目光再移到地上世子爷的画像上,立时便想起了自家姑娘是受了委屈才要离开国公府的。
秋红误解了阿晚此刻心中难受的原因,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取了帕子吸了吸那泪迹,再收拾了画卷扶阿晚起身,才低声劝道,“姑娘,您别难过了,太医都说了,您身子没事,只要好好养着过些日子定会好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姑娘您要相信世子爷,等世子爷回来定是会给您做主的,您且安心再等些日子,世子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的安慰将阿晚从伤感和愧疚情绪中拉了回来,她摇了摇头,吐了口气,道:“我无事,只是突然要离开有些伤感罢了。”
自从醒来之后她变成“顾晚”,虽然震惊惶恐,但她却从没落过泪。
刚刚那滴泪倒像是把她心中的郁结都冲走了许多,这些日子她也好像一直被一只无形的手箍住了脖子,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此时虽然伤感怅惘,却到底松下了那口气。
但显然她这口气松得还有些早。
阿晚被秋红扶着坐在了扶手椅上,手上握着那幅卷起来的画还有先前取下来的字帖,正待出声让秋红收起这些东西时,就听到了屋外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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