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但大灾之后逃难的路上,银钱与食物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在饥饿面前,人为食亡不足为奇。
大部分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你却在这里大口吃肉,是很容易遭人嫉妒的,保不齐会有人直接动手明抢。
逃难路上,饥饿面前,律法与道德的约束很脆弱。失去了约束,人性最可怕的阴暗面将会暴露无遗。
文明世界的规矩,将会被丛林法则替代。
自己而今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身材单薄,带着两个妇孺,即便还有一条狗,也没有太强的反抗能力。
所以,“食不露白”格外必要,否则塞进自己嘴里之前,灾难会先一步降临。
看到有人走过来的时候,杨浩格外警惕。
羊肉已经吃完了,但还有几颗煮熟的鸟蛋,几包紫菜蛋花,尤其是背包里还有玉米和土豆,那可是无价之宝。
尽管大宋“土著”不认识,但并不妨碍他们往嘴里塞,饿极了什么不能吃?即便告诉他们有毒也无济于事。
饿死与毒死,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后者。
火光映照下,杨浩才看清楚,走过来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汉,以及一个年轻女人,带两个幼童。
公公、儿媳、孙子?杨浩揣度着他们的关系。
“来晚哩,没寻到栖身处,借个地烤烤火行不?”
人已经来了,还能说不行吗?
杨浩一眼扫过去,这个组合看起来武力值不高,人畜无害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威胁。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任何时候,防人之心不可无。
赶路太累了,杨浩没兴趣与这户萍水相逢的人家过多交谈,将蓑衣铺在树下,一家三口早早睡下。
杨田氏母女很快入睡了,杨浩则是在闭目养神,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哪敢轻易入睡啊!
装着身家性命的背包枕在身下,铁锹则放在手边,若有情况,随时可以抓起来反击。
大黄狗就卧在身边,虽然闭着眼睛,但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那双灵敏的耳朵。
也正是因此,实在架不住困意的杨浩才敢睡去,但脑袋里那根弦始终紧绷着,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半夜的时候,些许古怪的声音传入耳中,杨浩顿时警惕,不想睁开朦胧的眼睛,隔着摇曳的火苗看到了两个紧贴的人影。
我去!名副其实的老汉/推/车,明目张胆地少儿不宜啊!
不是公公、儿媳、孙子的配置吗?这未免也太……
何况逃难的路上,即便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好歹还有几个外人在,尤其是未成年儿童,这样真的好吗?
好在时间不长,便草草了事。
老汉径直躺在地上,似乎畅快淋漓,还在回味着什么。年轻女人则匆匆穿衣服,似乎一边还抹着泪,杨浩听到了低沉的哭声。
“别哭了,要不是看你两个娃娃可怜,你以为睡一回就能换我两张饼?”老汉起身甩过一张硬邦邦的面饼,兀自发着牢骚。
年轻女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捡起面饼塞进了嘴里咀嚼着,不过她没有咽下去,而是嚼碎了喂给两个孩子,老汉不知何时已经拿着衣服远去。
明白了!
为了两个孩子活命,女人不惜忍受屈辱出卖身体,这个举动或许称不上伟大,但绝不肮脏。
在生存面前,贞洁与尊严算什么呢?
突然间,杨浩心里有点堵。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女人便带着两个孩子走了,杨浩听到动静,但始终不动声色,算是为这个母亲保留仅存的尊严吧!
再次上路,官道的难民依旧很多,行进的速度比昨天更慢了。很多人都有气无力,艰难地挪动这步子。
倒下的人比昨天更多了,而亲眷只是在身边默默流泪,嚎哭的情形已经越来越少,为了活命,得省下哭的力气继续前行。
很多人的干粮已经吃完了,饥饿与疲惫一起袭来,全凭着一口气,一个信念支撑着——潼关已经不远了。
出了潼关就真有饭吃吗?
即便真是如此,有些人也忍不到潼关去,为了仅存的一口吃的,兄弟反目,亲友相残已经见怪不怪。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易子相食?
以前在书上看到类似的描述,杨浩总觉得不可思议,但此刻,他深信在生存面前,没什么不可能。
人性的丑陋没有底线,深不可测。
更可恶的是有人还想趁此机会,发一笔肮脏的灾难财。
几辆骡车从官道上驶过,车把式和随行者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纹身的花胳膊露在外面,手上拿着哨棒,有些甚至亮着明晃晃的刀尖。
所以尽管看到车上箩筐里装着面饼,垂涎三尺的灾民却不敢上前。
不过,想吃到面饼也不难,用女人与孩子去换就行。
一个女人五块饼,一个女孩三块,男孩两块,姿色身形好些的,可以酌情增加。
杨浩震惊了,人竟然被明码标价,而且如此低廉,不用金银铜钱,仅仅价值几块面饼而已。
此情此景,匪夷所思!
让他更为惊讶的是,居然有人上赶着去卖。
丈夫把结发妻子拉过去扔在车上,然后在根本看不懂的文书上画个押,领到几块面饼便立即狼吞虎咽;
父母将孩子丢在车上,领了面饼就快步而去,头也不回,完全不顾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们真的忍心吗?
这些女人与孩子最终会落到什么地方去,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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