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惟有身体的触觉是灵敏的,她的身子被她压在下面,纵情地舒展着;她的眼睛看不见,如果对方愿意,她便可以随时取她的命。
但是她却在起伏中感到一种隐隐的快乐。这快乐在身体的深处发芽,迅速地攀援,到达肢体的每一个末端。
这不是一个鬼娘应该做的。
鬼娘。冷静。警戒。狡诈。虚伪。冷漠。毫无心肝。
不必说爱上一个人,更不必说将自己毫无掩饰、彻底信任地交给另外一个人。
闵霜衣知道自己已然失格。但失格得痛快。
“阿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她重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
当软布重新解开的时候,月光灌进她的眼睛。她努力睁着双目,想要寻找段琴的脸,却感觉到唇边一阵酸涩,一舔,竟是泪水。
“阿琴?”她一把把她揽入怀中,看到她双眼噙泪,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小姐姐,谢谢你……肯这样为我。”段琴说道。
闵霜衣抚摩着她的秀发。月色越升越高,很快,窗外的树顶便也都够不到了。更漏一点一滴,怀中的段琴渐渐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阿琴,我也谢谢你。”她轻声道,虽然怀中的人,此时不可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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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章八阋墙...
她踩着轻快的步子,手里抱着一匹扎染的花布,在低矮的村墙下跑过,一路跑到挂满了干菜的屋檐下。
喊着:“阿成哥,我回来了!”
可是空气中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大对头。
平日里院子上栓的小黄狗,在这个时节早已冲出来冲着她不停地摇尾吠叫,今日却蜷在窝中一动不动,只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
“小黄,小黄你怎么了?”她奇怪地拍着它的脑袋,它却并不搭理她。
“阿成哥!阿成哥!”她喊,没有人应。她又推开外屋的门,喊:“娘!哥哥!我回来了!”
外屋没有人。
一股奇怪的、说是铁锈又不似铁锈的味道,一直强硬地灌进她的肺里。她疑惑且天真地四下望望,有一条暗色的水迹,被拖拽似地从外屋一直延伸到里屋。
“阿成哥……?”她拉开里屋的竹帘。
她不该拉开这道竹帘的。不过也许——不管如何——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
她原以为,这一幕会像其他的梦境一样,在自己的面前破碎,飞溅,消失。然而它没有。它每一次出现在她眼前,都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真实。
阿成的头,滚落在她脚边,两只白白的眼睛大睁,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望着她。她居然就如此麻木地与这颗头颅对视,直到手里的花布跌落在地下。
铁锈色的血,把蓝色的扎染又染了一道新红。她张了张嘴,似乎要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哑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两三具奇形怪状的尸体,被堆在墙角,土地色的墙吸饱了血,成为一种黯淡又妖冶的奇怪颜色。
“霜衣,你怕我吗。”
听到这句话,她抬头看,窗前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向着她,光线很强烈,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你是……”
忽然头痛欲裂。忽然想不起这人的名字。明明似乎就在记忆中触手可及的,却仿佛被一道屏障挡着,怎么也想不来的名字。
但是唯一能够勉强看见的,是那人身后挂着的一枚玉佩。
稚鸾雏凤,雕刻得很是古朴。红色的缨穗,看不出上面是否带了血,但是殷红刺痛了她的眼睛。
然,不出所料。就在她目光触及到玉佩的刹那,四周的一切融雪一般迅速地化掉了,她终于发出一声嘶喊,整个身子往下陷,似乎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山渊。
重重一落,她身子猛地一颤,在段琴的竹床上醒来。
“梦魇……梦魇……”浑身都是冷汗,闵霜衣闭着眼睛,稍微调整了气息。她睁眼时看到段琴还在熟睡中,白玉也似的手臂正环在自己脖颈周围。
她心惊未平复,静了片刻,轻轻地把她的手移开,坐起身来。段琴也没有醒,翻了个身,口中嘟哝:“小姐姐……”
闵霜衣披上衣衫起床。外头的月色很好,今天晚上鸦子没有叫。她看了一眼竹床上的段琴,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小的镇子疏于宵禁,打更的似乎也偷懒了,于是闵霜衣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她漫无目的地在道路上走——她原本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将要往哪里去。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不由自主地哼出了从来没有人教过的旋律。闵霜衣张开双手,想要拥抱什么也似向着天空,虽则她自己也迷茫。
谁教我这首曲子?谁在我梦里唱出来?
我是谁?
“小廊!”
忽听得这一声厉喝,闵霜衣的脸一寒。她转身,看到的不是段琴,而是貂锦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不知何时她已站在了街心,一脸肃杀地看着自己。
她极少见到平日妖妖娆娆的貂锦,摆出这样一副冷峻的神色来。
“二姐姐找我可是有事?”闵霜衣淡淡地道。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真对那叫段琴的女子动了心?”貂锦再不依旧与她玩那文字花样,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道。如若不是这张脸,闵霜衣真真以为在她面前的是换了一个人。
她有些微微不快——“二姐姐可是在盯我的梢?”
貂锦道:“你痛快地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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