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的那个夜里,程非才终於有空,程亦涵於是挪了假,准备和爸爸一起吃顿晚饭。
程非比预想中回来得晚,而且并不像平时那样把随身的公文包立刻锁进保险箱,而是从里面拎出两瓶酒放在餐桌上。桌子上已经摆了程亦涵拼出来的四碗菜──师部食堂炖的酱骨头、从苏朝宇冰箱里搜出来的元帅府特制真空蒸火腿、自制的水果海鲜沙拉、以及同样来自苏朝宇冰箱的一袋五色鸡汤面,实在有点简陋,不过毕竟是战时,父亲又向来喜欢简单朴素……
程亦涵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老实说,他和父亲的关系远比他们俩的上司、也就是江扬和江元帅要来得融洽,程非虽然要求严格,却始终是程亦涵的慈父而非严父,而且今天指挥官的前任副官并没有打算公开他和情报头子的婚事,连婚戒都藏起来了……可是,现在看著父亲这样严肃地坐在对面,看著桌上那两瓶看起来度数很高的酒,这架势,仿佛真的,不妙。
程非拿起筷子,一指程亦涵的面碗:“先吃饭。”
程亦涵试图夹一块水果,却被父亲敲了一下,後者严肃加强语气:“先吃饭。”
这真是太奇怪了,程亦涵简直有逃跑的冲动,可是那样实在是太丢脸了!而且完全不能解决问题,第十三军最受尊敬的副总参谋长牙一咬心一横,干脆听话──管他呢,我亲爹,还能害我不成?
一碗面下肚,程非放下筷子,利落地打开那两瓶白酒,一瓶摆在程亦涵面前,一瓶拿过来一仰头喝掉三分之一,然後特镇静地说:“儿子,喝。”
程亦涵目测了一下,这瓶酒肯定是狼牙小卖部的王牌产品,五十二度纯粮酿造,价格便宜质量过硬。据说没打仗的时候,有一天苏朝宇和彭耀打赌,对著吹了一整瓶然後奔出去打移动靶,结果陆战精英赛总冠军以10枪总成绩44环战胜了43环的小朱雀王,而无论是苏朝宇或者彭耀,平时的成绩绝对不会低於95环,可见这酒够劲,够狠。
程亦涵为难地看著爸爸,他爸爸严肃地看著他,终於儿子先投降,硬著头皮抓起酒瓶,咕咚一口下去,就觉得整个口腔、食道都像被火点燃,辣得程亦涵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怜巴巴地看著父亲,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程非当然知道。由於程家不是江家那样的贵族世家,程亦涵从小到大并不像江扬那样拿宴会当家常便饭,酒量不算差也绝对不算太好,尤其是这种粮食酿造的普通蒸馏酒,他几乎没有机会入喉,猛然喝这麽大量,自然十分不舒服。可是此刻,向来疼爱独子的程非却不为所动,反而非常镇静地堵住了程亦涵的借口:“明天除了送我们,你并没有其他的事,我已经问过苏上校,他也答应替你向彭军长请假。”
叛徒!内奸!程亦涵在心里叫嚣,十分後悔没有事先跟苏朝宇套好招。程非根本不理他,反而严肃地看了看那盆酱骨头,戴上一次性手套,啪地掰断了最大的一块。
程亦涵一惊,只能强忍著灌了七八口,酒劲往上一涌,眼圈立刻红了。程非把插了吸管的骨头递给程亦涵:“说吧。”
程亦涵吮了一口香滑的骨髓,只觉得身上脸上阵阵发热,四肢发软,故作镇静地望向爸爸:“什麽?”
“你的秘密,儿子。”
程亦涵使劲摇头:“没有,我没有,长官……长官的秘密……我不能说……”
程非於是抄起自己那瓶酒,又喝掉三分之一,指指程亦涵那个,手势十分优雅。程亦涵咬牙,二十多年来跟爸爸生活斗争的经验告诉他,反抗是徒劳的,不要在这件事上浪费力气,於是他认命地举起酒瓶,再次喝掉了至少三两白酒。
那气势,就算苏朝宇看到了,也要啧啧惊叹。
程非体贴地给程亦涵吃了几块从骨头上撕下来的肉,又让他歇了一会儿,见那酒意已渐渐酡红了脸颊,才问:“你的秘密,儿子,你爱上了他,对吗?”
程亦涵勉强维持清醒,望向爸爸,程非脸上似笑非笑,又有点忽远忽近,他的脑子里一片嗡嗡乱响,仿佛慕昭白还在那里哈哈大笑,他使劲摇头:“啊……他……没有……嗯……没有……”
他这就是要醉了,可惜副官不是指挥官,还不会醉了以後也能那麽理智地吐点什麽然後找地方睡觉,程亦涵的最後一丝理智告诉他,应该站起来去敲隔壁苏朝宇的门,至少找杯凉水浇自己。他试图站起来,腿脚却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滑下椅子钻进桌子底下,然後咚的一声,倒在地板上。
程非探头看了一眼,然後镇静地挪走了桌子和椅子,把被子搬出来让儿子靠著,自己干脆席地而坐,笑眯眯地问程亦涵:“什麽时候结婚,儿子?”
整个基地最冷静最有条理总是沈默的扑克脸副官从来没有喝过这麽大量的烈酒,很快就表现出与平时完全相反的模样来。程亦涵的脑子糊涂了,却不想睡觉,反而越来越兴奋,不由自主地想大笑想喋喋不休把的埋在心里的那些秘密都说出来。而爸爸的声音和味道就是最好的催化剂,因此觉得安全,所以他顺利地给自己开了个头:“等仗打完了,我们打算去见他的父母。”
这段时间已经辗转打听到了一部分真相的程非点了点头,不能说不会难过,却也不能说不为儿子高兴。程亦涵的黑眼睛从没有这样迷惘却也从没有这麽亮过,他望著爸爸,满脸都是兴奋期待和发自肺腑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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