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上山时就见识到了自家少爷和汪云崇的厉害,拿着那么重的东西一口气上到半山腰竟还面色如常,连喘气都不曾喘上一口,老爷交给这两人,自然是一点问题没有,于是连声应了几句,转头下山去了。
南叠枫和汪云崇却是心中奇怪,本来南叠枫不让太多人跟来就是想向莫润升坦白他二人之事,但莫润升此时却赶开了阿然,这是什么用意?
南叠枫抖抖衣摆起身,向莫润升道:“舅舅有什么话还要遣走阿然?”
莫润升看了看汪云崇,道:“正好,你来做个见证。”不等汪云崇反应,又向南叠枫道:“这是家族大事,虽然我们莫家现在人丁不旺,但有下人在总是不好。”
南叠枫挑挑眉梢,露出询问神色。
“舅舅我十七岁成亲,虽然你舅母去世早,但妾室也未断过,可是……却是至今膝下无子。”莫润升叹了口气,道:“你虽是外姓,但你父亲是流落孤身,而且现在你又回来了,亦算是我莫家的人。所以……这莫家今后的所有家业,都要靠你来继承。”
南叠枫瞪大眼睛。
莫润升摆摆手,道:“这么大个家,就只剩你我舅甥两人,我们之间也不要讲究那些个客套了,把这家业营续下去,对得起列祖列宗才是真事。”
南叠枫微微蹙起眉心,终于明白为何莫润升要赶开阿然,原来竟是要在他母亲的墓边引出这么一个关乎莫家将来的话来。看着莫润升语气严肃神色凝重,南叠枫本来打算好的一通话尽数咽了回去。
汪云崇也怔了片刻,问道:“莫叔叔是想让枫接管莫家的生意?”
“嗯,”莫润升点了点头,道:“昨天聊的时候枫儿不是说过现在也正管着茶坊么,既然有这么个底子,这生意上的东西都差不多,无非是数目大些而已,枫儿学起来想必很快的。”
“……什么时候开始?”见莫润升完全错会自己意思,汪云崇哭笑不得。
莫润升向南叠枫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唉,舅舅岁数也渐大了,润离和你父亲那几年我也煎熬得很,落下了不少病根,现在身子上毛病也是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见润离去了。你越早接管,我也省些心思,到时候也好跟润离交代。”
“可是我……”
“你若是不习惯这里,也没关系。”莫润升打断南叠枫,道:“我们家在京城也有布匹生意,店铺就在城东,生意很好,你若是愿意呆在京城,咱们就在那里置个宅子,看管生意也方便。”看了看南叠枫神情,见他面有难色,皱皱眉,似是作了什么决定,许久才道:“也罢,今后你娶妻生子,姓莫也好姓宁也好,只要把这家业能传下去,也就行了。”
听到“娶妻生子”四字,南叠枫身子微微一颤,垂下眼来。
他自小由师父抚养成人,近二十年来心无旁骛地学武,经营长清居一是对茶颇为喜好,二是出于生计,至于生意之类,全然是没有想过的。莫说是家业、继承、接管,甚至连父亲母亲对他而言都是极为陌生的词,而这些在他人生之中空白了二十年的词却一夜之间尽数跳到眼前,要他承担一切。
“舅舅,”南叠枫抬起眼来,星斗一般璀璨的眸子直视着莫润升,道:“我要接任百川山庄庄主的。”
莫润升脸色沉了下来。
昨日舅甥两人方刚相认,互叙了这许多年的过往之后已是月过中天,虽然莫润升已经知晓南叠枫是由陵鹤子教养长大的,但关于百川山庄庄主一事,不知是无暇再谈还是两人有意绕过,却仍是意见相左。
“我说过了,你不能去。”莫润升道,“你母亲天上有知,也必不会高兴的。”
南叠枫轻叹一口气,背过身,慢慢走到莫润离的墓前,道:“当年母亲要上小五台学武时,舅舅可曾这样阻拦过她?”
提到这一切纷乱的起始,莫润升富态的脸上露出一丝老态,道:“阻拦是阻拦过,可是润离的那个脾性……唉,若知道出门学个武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
“那舅舅认为,”南叠枫道:“如果重来一次,就真的可以阻拦的了母亲么?”
莫润升听出他的语气,沉声道:“枫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南叠枫转过身,道:“舅舅不愿做令母亲不高兴的事,却为何对我如此强求?”
莫润升微微一愣,随即踱上两步,道:“枫儿,舅舅这是为你好,莫家的生意现在遍布天下,你一旦接手,就是富甲一方。管那么些个江湖争斗,你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
南叠枫垂眼道:“若是自小就长在莫家,我可能会这么想。但是……”南叠枫抬起眼来迎上莫润升已然有些不悦的目光,道:“我跟着师父过了二十年,学的是天下至高的武学,听的是天下第一人的教诲。师父过世以后,我本也心灰意冷不想再搅入这纷争之中,却未想踏入一步,已是注定深陷。这个时候退出,我放得下江湖,谁放得过我?”
莫润升怔住。
“我已经有了那些过往,整整二十年。”南叠枫续道,“师父待我如同再造,她离奇而死,我又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弃她的遗命于不顾?母亲绝望而去,父亲因一个至今无解的原因辞世,师父更很可能是源于同一个原因赔上性命,而我难道就应该偏安一隅,守着继承而来的财富碌碌终生,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舅舅认为这样母亲会高兴,父亲会宽慰,师父会瞑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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